林書文屏息凝視著她，忍了忍，沒忍住：“他到底有什么好的。”

    她不應(yīng)聲，望著窗外，從晨明漸到傍晚，睡了一覺醒來已經(jīng)抵達(dá)戴高樂國際機場，任憑他緊緊跟著，出了機場大廳，上了前來接機的車，兩位秘書自覺地沒有跟前，就在引擎才將發(fā)動，突然她打開車門鉆出去，一把再關(guān)上，隔著車窗，看得清她瑰紅的大衣，即使不笑也嫣然，掃了他一眼，轉(zhuǎn)身便上了后面的車。

    自從母親得了抑郁。

    病情反復(fù)，雖然身邊不再有保姆，可是哥哥死了，令她病得更厲害，經(jīng)常會織出男孩穿用的東西，一捧就捧上許久，全家人輪流看護，按照心理醫(yī)生的建議，他們收留了一個長得相像的男孩過繼，希望能為她病情帶來好的變化。

    那個男孩就是林書文。

    在自己懵懂時，從他踏進(jìn)家門起，父親也好，外公也好，因為母親糊涂的緣故，當(dāng)作兒子回來，一味的寵著他，他們里里外外便跟著一塊寵著。

    鹿安想著，從小到大得到的最好的兩次禮物，一是外公送的小貓，后來，是父親支持她創(chuàng)業(yè)，資金方面毫不遲疑地給了支援。

    其實已經(jīng)足夠了。

    等她上了車，小唐助理繞到副駕駛重新坐回去，問：“酒店剛剛臨時換了，安總，接下來我們?nèi)ツ?？?/br>
    “去酒店?！?/br>
    暮色漸濃，時隔了十一個多小時，像是沒有睡好，她不失煩躁地想拿手機出來，摸進(jìn)手包里，微怔：“我手機呢？”

    趕的湊巧，唐助理聞聲扭向她，手里的機屏閃爍著來自“林總”的來電顯示，得到她的頷首，助理接通電話交給她，話筒里男人溫存般低沉的嗓音，夾著電流聲彌漫：“安安，陪我吃飯，我?guī)闳コ阅銗鄢缘?，好不好？?/br>
    鹿安彎唇，掛斷之前冷然的道了句：“我還真沒料到，你會這么卑鄙?！?/br>
    還沒來得及關(guān)，那端反問：“卑鄙？就你身邊那打工仔，你知不知道拍賣會那天我給你打過電話，是他接的?！?/br>
    “安安?！彼粑怀粒恢币詠頍o法深想?yún)s不斷發(fā)作的痛楚，透著切骨的嫉恨，燃燒著被壓抑成歇斯底里般：“——你有這么重的潔癖，那你確定他是干凈的嗎？”說這句話時，他唇邊呼之欲出的，只差四個字。

    至少我是。

    派助理買新的手機作暫用，她先一步辦了入住回房，一點胃口也沒有，站了會，著手從清行李開始，當(dāng)助理送來手機和卡，鹿安已經(jīng)洗了澡，將電腦帶上了床，坐在那剛點進(jìn)別墅的監(jiān)控系統(tǒng)。

    監(jiān)控是買下別墅的那天安裝的，為了防盜。

    她輕點其中一框攝像中的畫面，正對著客廳，顏色灰白，因著阿竹沒有開燈，高處的攝像頭將他襯得小小模糊一抹，坐在茶幾前整理著什么，再一看桌上，隱隱約約擺著糖紙，他微低著頭，一張一張地摸過去，還有別的收藏。

    輕而易舉，她能想到他緊著下頷，長睫投覆，襯出奇異的執(zhí)拗神色。

    更像是生悶氣的樣子。

    生氣了？

    她有些驚奇，但他不再動彈了，眼睛在黑暗里被鏡頭攏入，伴著低弱信號的卡頓，他動靜極慢，小小的，柔糊的，幾乎夢囈般出神地輕喚：“安安……”

    聲音落入空氣，漣漪都沒有，他又靜默下來。

    心臟驟然被酸噬揪緊，鹿安微微抽了一口氣，立刻就后悔了，舍不得再這樣教育他，頓了頓做好了準(zhǔn)備，按下語音鍵，臨前心口發(fā)脹，緩了小會，才不穩(wěn)發(fā)出了一聲：“阿竹？”輕喚傳達(dá)那端，視頻里也能聽見她的回音，隔著濃重的電流，但格外清晰。

    騰地，他從桌前站起，左右看了看，她忍俊不禁再叫了一聲，循著聲源他終于找到監(jiān)控，走了幾步停在鏡頭下。

    他仰著臉，嘴角明顯輕顫著，回喚的更輕，不敢相信：“……安安？”

    “是我。”答的越發(fā)輕柔，“怎么不開燈？”

    “……省電。”

    又掉入寂靜里。

    知道是網(wǎng)絡(luò)不暢的因素，他不安地等著，被密密緊緊的低潮來回地碾，可是沒有辦法，他沒有辦法，過去了很長時間，她慵軟的笑聲清淺，拂入耳中，將他救了出來：“可是我看不清你?！彼煜さ臏厝岣星椋蛔忠蛔郑骸拔蚁肟纯茨?，阿竹?！?/br>
    敲在他心上。

    燈依次綻亮，光線倏然一瞬，江默難以適應(yīng)地瞇起，便在燈紐前陷入短暫的緩和，整只又慢吞吞地，理理衣擺，摸了摸頭發(fā)，再回來，抬著的一雙眸被水意覆蓋，湛凈的滿是緊張。

    他盯了許久，唇抿得更直，發(fā)現(xiàn)完全看不見安安。

    欲滴的郁氣濕漉的濡到她一樣，只是鹿安摸不著，最后，隔著屏幕輕柔擦拭他臉頰，不管林書文想拿她手機做些什么，從始至終，她最不想的便是阿竹難過，更不想他一遍遍陷入死角，按照昨天擬定的計劃，她對自己坦誠心疼，所以語氣不由得帶上嚴(yán)肅：“晚飯吃了沒有？”

    就見小竹子一滯，目光閃爍地挪移。

    一目了然的虛。

    似怕極她生氣，他連忙走去廚房熱了碗飯菜，回來茶幾前對著監(jiān)控吃，她工作不少，盡力勻了大部分精力給他，說一些喃喃自語想讓他安心，敲著鍵盤還是一下比一下慢，不知不覺從監(jiān)控望過去，見他搬來了床被，往沙發(fā)一鋪，悄無聲息地再留一盞暗燈，就鉆進(jìn)了被子里捏住被沿，小心地黏著鏡頭。

    他膽子變大了些，能主動地直視起監(jiān)控器，同時按捺不住，拱上被子掩了掩耳朵。

    耳根偷偷地燙，只有江默知道，捏著被沿的手攥得有多緊，他目不轉(zhuǎn)睛，四面里只余了他一樣靜悄悄的，氣息悶堵在胸腔里，鈍鈍地沖撞起來，感受到昏沉，支持不住擠出發(fā)顫的呢喃：“安安……”尾音破碎，小葉子似蜷起。

    “嗯……”

    擴音器傳出她睡醒般的動靜，伸出懶腰，鼻音軟磁的笑，停了一會，聲音輕和：“我在，這幾天我都會這樣陪著你睡，不會走?！?/br>
    “還有，不管誰跟你說了什么，你都不要信，你只能信我?！?/br>
    恍惚間以為是做夢，聽到那邊聲息安頓，靜靜的顯出她細(xì)勻可辨的呼吸，蹭著枕面的沙沙聲，撓得他暖燙，無處可逃，江默將腳踝蹭蹭，試著緩緩地團著被子舒展，捋開隱約痙攣的郁結(jié)，再也抑制不住，又蹭把她的枕面。

    癡熱凝深，顫抖的睫隙溢著病態(tài)迷亂的黏，輕喘。

    “……安安……”

    這是她的枕頭，跟客房里的枕頭是同一款白色，唯一不同，全是馥郁的香。

    當(dāng)做安安還在，離在咫尺。

    不然，他不能安心……

    翌日一早，安安跟他打了聲招呼要忙工作，通話暫止，江默只能起床，收拾背包再吃了一碗剩飯便也出門了。

    一路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