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小崽子的頭，“什么都行，給我一些。”

吳煜慢吞吞的在懷里扒拉一陣，摸出一包東西扔給他懷里的小崽子，啞聲道：“你還真帶著他?！?/br>
小崽子自覺扒開紙，里邊竟然是牛rou干。

辛弈頭側(cè)抵靠在墻垛，望著下邊，嗯了一聲。

“我們怎么辦?！眳庆夏罅四笞约旱纳ぷ樱笆叵氯?？阿爾斯楞離開了迦南山，這代表他已經(jīng)不忌憚北陽軍，你看他的騎兵，裝備整齊，我們就像是叫花子?！?/br>
“啊?！毙赁恼Z調(diào)低緩的應了一聲，緊接著像是陷入沉默，并沒有立刻回答他。兩個人都無言下去，只有小崽子咬牛rou干的聲音。

“我們守不住。”過了好久，辛弈才道：“我們不能守在上津?！?/br>
“那我們該去哪兒？”吳煜笑了笑，“離津？下津？等柔回一破，整個北陽界都會淪陷。我們北陽軍，還去哪守？”

“柔回不會破?！毙赁牟淞瞬漕~角，上邊有縷發(fā)垂的他不舒服。他道：“大苑的主力集中在這里，柔回只有小部分，吉白樾和許虎不會讓他們跨過來?！?/br>
“那不是更糟?！眳庆夏税涯槪瑦灺暤溃骸鞍査估阒痹缴辖?，驅(qū)下對柔回來一個前后包抄，他們連跑的機會都沒有。”

“為什么要讓他們越出上津。”辛弈唇邊一動，小崽子塞了塊牛rou干給他。可他胃里火辣，肋下正疼，只能含在口中?！拔覀儾皇厣辖颍覀円汛笤繁刳s?！?/br>
“我們？”吳煜笑的嗓子疼，他道：“就我們？”

他們連騎兵都湊不起三萬人，拿什么追這十幾萬的騎兵？況且真的是追而不是被追嗎？

“是?！毙赁难氏屡ou干，胃里翻滾的讓他皺眉，“就是我們。北陽軍和大苑打了幾輩子的交道，最熟悉的就是大苑騎兵和大苑草場。退后就什么都不占了，甚至還會被南邊牽動。一旦唐王動起來，我們還能從北反攻。如果我們只守上津，恐怕會前后不暇，更入絕境?！?/br>
“那后備軍糧怎么辦?！眳庆系溃骸邦伣^書不會給我們糧食，朝廷的糧食也久撥不下，我們就算追出去了，又吃什么？”

辛弈沒吭聲，他趴在墻垛上，又陷入沉默。

是啊，就算一鼓作氣一馬當先趕回去幾百里，他們吃什么呢？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是絕對行不通的，因為大嵐有富裕的城鎮(zhèn)，而大苑只有草場。阿爾斯楞來前，大苑的牛羊都會轉(zhuǎn)移到迦南山后，難道要北陽軍跟著他吃野草嗎？

怎么辦？

怎么辦。

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開始急調(diào)豪門錢銀，但這錢并不是給前線北陽軍，而是沒入宮中消失不見。面上打著是冬寒生冷，皇帝的乾清殿簡陋到漏風，得翻新?？傻降兹チ四膬海骷倚恼詹恍?。

這個關(guān)頭本該齊心對外，但可惜，京都還沒有意識到北陽已經(jīng)陷入困境?；实鄣能娂Z撥下去，經(jīng)太子手轉(zhuǎn)了幾番，就剩那么薄薄一層，還得被下邊的小鬼們劃分，最后送到北陽去的，還不夠上下軍將三天的粥。

就說這一日天好容易放了晴，那太仆寺卿和中書參軍相約去鹿懿山下的鹿懿湖釣魚。兩人在岸邊持了桿，先是走一番客套，問候?qū)Ψ诫p親兒女，然后才絮絮叨叨的切入正題。

太仆寺卿捋了把山羊胡，愁道：“聽聞近日北陽不好過?！?/br>
中書參軍哆哆嗦嗦的給魚鉤上餌，“可不是，飯都吃不飽了?！?/br>
“這怎么行。”太仆寺卿抖著桿，“平定王出了京都，也沒個人勸勸皇上?！?/br>
中書參軍道：“可不是，看這錢銀調(diào)動?！?/br>
“唉?！碧退虑涞溃骸澳且矝]個能說話的人。”

“可不是?！敝袝鴧④姾袅撕畾?，“這大冷天的，軍中碳火也斷不得?！?/br>
“徐杭和江塘沒出聲啊？”太仆寺卿又捋了胡，“糧倉怎么也可勁的裝死?！?/br>
“可不是?！敝袝鴧④姵诵洌疤仆跻矝]提出兵的事兒。”又砸吧砸吧了嘴道：“不過他這人吧，向來膽子小，大苑人都如狼似虎，他怕也是明擺的事。就這小燕王，年紀輕輕，可別留在戰(zhàn)場上，到頭一看，他爹媽兄長，可還沒涼透呢！”

“還別說?！碧退虑浒櫭?，“我覺著有這可能。他才多大年紀？又是個不能說話的。眼下軍威不足，軍糧不備，唉，只說這上津若是破了，后邊誰還能攔的住？”

“那苦的是沿途百姓?！敝袝鴧④娊K于沒說那句“可不是”，而是道：“就照大嵐對北陽那深仇大恨，沒個壓城殺人是說不過去的。京都離得遠，我瞅皇上這樣子也有用錢堵的意思。雖說到時候受不得什么委屈，可心里總會不舒服?！?/br>
“這能舒服嗎?！碧退虑涞吐曈帜盍艘槐?，“能舒服嗎。”

那湖面垂了片枯干的葉，打起了小小的旋。湖面還有些寒氣，一葉小舟，從湖后邊慢悠悠晃出來。兩個人當即住了嘴，面面相覷，心里七上八下。

只見那舟無人撐，就是順著這小寒風胡亂飄著。正過這兩人面前，垂下的粗葉葛布一晃，隱隱約約露了里邊持書人的一角，舟又晃遠了。

“那、那不是......”太仆寺卿縮了脖子，悄聲對中書參軍報了個名。參軍也跟著縮了脖子，兩個老頭像兩只鵪鶉似的，一直屏息等著那舟不見。

也不知方才的話被那人聽去了多少。

“清流如許，清流如許......”太仆寺卿嘆聲道：“可惜了?！?/br>
中書參軍抬了空蕩蕩的鉤，跟著附和了一句，“可不是......”

正是賀安常。

待舟不知飄哪去了，他才放了書，將一側(cè)紅泥小火爐上的煮沸的水泡了茶，在這舟上窄小間怡然自足。

自他漸出朝堂已有大半年，小鳳雛侯珂雖接手上朝，但終與他在時行事不同，讓人時常要回念幾句。倒是他自己，歸家后要么閉門研究晦澀古籍，要么出門垂釣閑游，算一算，京都人不見他，已有很久了。

只說今日一游，不想竟聽到了北陽之事。賀安常兩耳不聞窗外事，雖斷斷續(xù)續(xù)知曉大苑再犯，卻不知道柏九已出。但他猜測一二，也能想到如今是個什么局面。

天色暗時他才回賀府，從后門入內(nèi)，自有小侍在此等候。他直接回了自己的院，沐浴換了衣衫，就在燈下提筆手書一封，時至三更才熄燈。

第二天一早，小侍推開房門，只見榻上空空，根本沒有睡痕。他家的清流公子已然沒有蹤影，那柜上常用的筆也不見了。

只薄衫幾卷，碎銀幾兩，賀安常勉力翻出他家墻頭，揚塵出京了。途上搭了輛驢車，他就坐在白菜蘿卜堆里，一直謀籌著事兒，一路凍到了青平去。

如今平定王在青平，據(jù)他路上打聽，顏絕書也在青平。此時不去青平更待何時？

謝凈生在青平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