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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兒又是柏九的模樣,混亂擁擠,他一直閉著眼混亂了半個多時辰,才漸漸睡去。翌日天還未亮,許虎和蒙辰就已經(jīng)在等著他了。辛弈換了素色的干凈衣裳,出門了。三人沒有騎馬,步行出了城,又順著邊上的山巒起伏,到了一處高坡。遠(yuǎn)遠(yuǎn)就能看見坡上扶了亭,亭下立了功勛碑。往后幾步,就是辛靖和辛笠長眠的地方。辛弈將一路沾上的灰塵拍的干干凈凈,才入了那亭。他先停在了功勛碑前,看最上邊篆刻著一溜辛氏,跟著就是密密麻麻的英雄名字。只是這些英雄都化成了灰,就算留在了石頭上,也丟在了泥土里。辛弈挨個看下去,蒙辰在一邊道:“這是到宛澤之役為止的北陽兵,我們怕柔回的風(fēng)沙和寂寞抹了英雄魂,便索性在這里給大家都豎個牌?!彼衷诒蠐崦?,“兄弟一家,在一塊才熱鬧?!?/br>三人一起敬了酒,辛弈才移步向后邊。兩人的墳頭都擺了貢品,可見平日里常常有人來打掃惦記著。碑擦的很干凈,上邊描字的色也是鮮亮??梢愿蓛艉王r亮在此處,未免叫至親心疼。蒙辰和許虎都退出了亭,辛弈盤腿坐在了兩位兄長碑間。他只摸了摸三哥辛笠的碑,對他大哥辛靖是不敢如此做的。他摸著,心道自己該說點(diǎn)什么,可是這些年的痛苦和思念都在翻滾和壓抑間成了薄薄一線,他輕易不敢觸碰,也不敢放縱。哪怕在兄長身邊眼前,也已經(jīng)想要維持男人的從容模樣。風(fēng)動了他的發(fā),像他大哥寬厚的手。因他三哥向來是個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混蛋,斷不會這樣溫柔的撫摸。唯獨(dú)他大哥雖常沉默寡言肅穆嚴(yán)厲,卻對弟弟們總帶些不動聲色的溫柔。辛弈垂下頭,有些難過。“二哥不在這里?!卑腠?,他開口緩慢著,像敘家常一般說:“大哥休被三哥那混子騙了。他以前用院里不值錢的蛐蛐換了我的真金白銀,還道是人情生意。哪有這種人情生意的?他貫會捉弄人。家里打掃外院的小李子偷藏了幾壇酒在外院上下邊,他不僅換成了白水,還寫詩作了人家一通。說好帶我一口,結(jié)果又道我年紀(jì)小,自己全部喝光了?!?/br>又道:“父親現(xiàn)在不帶兵了,大哥盯著他,叫他多陪陪娘親。娘親走的時候他好沒出息,堂堂燕王哭的像個黃發(fā)稚子??扇擞植辉诩依?,隔著十萬八千里的路,他哭的肝腸寸斷,像已經(jīng)忘記了還有幾個兒子,一心要追過去??伤降走€記得自己是個王,硬撐在了戰(zhàn)場上?!?/br>辛弈停了停,想笑一笑,可是牽出來的表情比哭還難過,他道:“你們都在下邊團(tuán)圓了,看著我孤苦伶仃。想從前被當(dāng)做吉祥物似的疼,后來多是要換這場恩情債的?!?/br>“三哥,我在京都見了嫣姐,說是姐,倒不如叫聲嫂子來得合適?!彼嗣约旱淖旖牵嘈Φ溃骸斑@下好了,本就你能傳宗接代,如今落在了我頭上,可我也是不行的。你看我,斷袖也斷的干凈利落,從哪里生個孩子續(xù)咱們這一脈呢?更何況我私心是不想續(xù)的?!?/br>“從父親開始,我們五個人都是要扛著命守著北陽。如今只剩了我,扛完這一生已經(jīng)夠了。江山代有人才出,何必盡往自己身上攬?燕王這一脈盡了兩代忠義二字,我不想再來一代也壓在這下邊,叫其動彈不得,發(fā)作不能?!?/br>“這話父親聽見了該打我?!?/br>“大哥。”辛弈往辛靖的碑上輕輕靠了靠,道:“我有點(diǎn)想回家去,又怕進(jìn)了門不見人。若只我一個人,又叫什么家呢。你見著了二哥,只替我對他說聲多謝。”謝他留了段善緣,庇護(hù)在了自己頭上。“我雖斷了袖,卻沒膽道父親面前這么說。我才裝了幾年啞巴,不想緊接著做個瘸子?!?/br>“不知還能在北陽待多久?!毙赁膰@息,“一想到燕王的名頭要落在我身上,就怕到時候我下去被父親追著打。我本就不是這塊料,偏偏造化弄人叫我頂了這封號。幸有個人愿意教著帶著,我跌跌撞撞,還是走上來了?!?/br>“回去我再看看二哥?!毙赁闹逼鹕碜樱澳阋惺裁丛挷缓卯?dāng)著父親面對二哥講,就告訴我,我去替你說?!?/br>他說完,那風(fēng)呼地一旋,像在拍他的胡鬧。辛弈微顯少年人的羞澀,輕輕道。“我都知道的?!?/br>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觀閱,明天見。☆、欲動從墳前回來后,辛弈在柔回又呆了半個月。吳煜那頭雷聲大雨點(diǎn)小的沒聲了,仇德耀不知是不是聽進(jìn)了他那日的威脅,也無動靜。商路平穩(wěn),吉白樾那邊派人來了幾次,辛弈都沒走。倒是柏九差人送了好幾次時令鮮果,沒催他回去。辛弈其實(shí)想繞去山陰,因他不解的事幾乎都與山陰掛了鉤,如何也不能意平。可惜他就算出了京都也跨不過這地,皇帝還拴了條鏈子在他脖子上,他連封號都還沒繼,哪能想去哪去哪?只說這一日,辛弈和蒙辰到出柔回十幾里地的林子里邊打獵。因那許清娘不但醫(yī)術(shù)精湛,廚藝也十分了得,對這野味最為拿手。讓沾過味的辛弈也耐不住口腹之欲,故而和蒙辰出來自備食材。當(dāng)然,也有在境邊摸索地勢的意思。“這林子連著野山。”蒙辰□□的馬停在林子稀稀拉拉的盡頭。外邊能看見遼闊的草場,隨著個起伏隆起座不大不小的山,好似意思一下的野柵欄。越過這座山,是大苑和大嵐中夾的荒蕪地,再往過去幾十里,就是宛澤。眼下正是六月中,天氣燥熱,此刻將近黃昏還好些。辛弈扯了扯領(lǐng)口,看那橘紅的日暉斜投山背,照應(yīng)的天地一片燃燒的紅彤。他想望一望那承載他父輩的迦南山,可卻只能窺見幾絲流云,便道:“迦南山也是這樣的嗎?”蒙辰扶刀,搖頭,“野山差得遠(yuǎn)。這叫山也只是為了好講些罷了,一個草坡,怎么能和迦南山比?垂天鐵翼高如巨城之墻,是天塹之險(xiǎn)。”說著手指天際,“迦南山永遠(yuǎn)盤旋雄鷹,是這里見不到的模樣?!?/br>辛弈沒見過,他只見過京都冬日里盤旋的那只猛禽。于是他沒再接這話,而是提了提馬背上栓綁結(jié)實(shí)的兔子們,道:“走吧,趕在天黑前回去,今晚就能吃上rou了?!?/br>rou讓蒙辰立刻從遙想中抽回自我,他和辛弈往回撤。兩人一路閑扯,跑了幾里路后,前路忽然沖出一隊(duì)人馬。悍馬快速,夾著輛同樣飛奔的馬車直沖而來。蒙辰一眼就瞧見了對方的刀,他握緊腰側(cè)的百戰(zhàn),將馬停在辛弈側(cè)邊。兩人調(diào)馬停到一邊,讓開道路。辛弈勒馬,那為首的男人正與他們擦肩而過,電光石火間,辛弈似乎聽見了鈴鐺聲。“世子?”待人馬過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