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塊，放到一邊。他問你有沒有蒜、迷迭香、黑胡椒和蜂蜜，在得到全部否定答案時嘆氣，讓你幾乎內(nèi)疚起來?！靶邪?，至少還有你。”他嘟噥著，拍小狗似的拍了拍鹽罐頭。

他把鹽倒到切開的雞rou上，揉搓它們，讓鹽粒滲進去。你欲言又止，雷米爾看了你幾眼，恍然大悟，哭笑不得?！岸喑詭卓他}吃不死人！”他說。

那你就沒什么好說的了。

你看著他從櫥柜里翻出你從沒用過的平底鍋，放在灶臺上用小火熱了一會兒，倒上油，繼續(xù)加熱。當(dāng)雷米爾發(fā)現(xiàn)廚房根本沒有鍋鏟（前主人留下的鍋鏟因故壞了，你沒再去買過），他再次露出了那種無話可說的神情。

“你可是個有錢的神父啊。”雷米爾搖著頭，轉(zhuǎn)身去拿餐叉，“你在這里住了幾年？這房子的防御可不是一兩年就能搞定的……雖然我對這個不熟。”

“五年?！蹦慊卮稹?/br>
“五年，你沒想到買個鍋鏟?！崩酌谞柋г?。

你本想說什么，但雷米爾用餐叉將切塊的雞rou放進平底鍋中，鍋里的油一下子噼啪作響，讓你緊張起來，擔(dān)心它會爆炸。一些適合這等情況的禱言壓在你舌下，你蓄勢待發(fā)，雷米爾卻看起來一點都不擔(dān)心。他看上去十分輕松，甚至跟你說起了流浪時溜進別人家借用廚房的事情。他說那年秋天特別陰冷，在外面點不起火，他們本打算翻墻偷個打火機，結(jié)果那戶人家沒有打火機，廚房倒是滿的。他跟meimei把廚房里的蜂蜜和黃油跟撿到的青橡子一起煮著吃了，味道特別好。

他漫不經(jīng)心地拿餐叉撥弄著雞rou，將它們翻過來又翻過去，你想起了一些宗教畫，地獄中的惡魔用鋼叉把罪人在guntang的石板上翻來翻去。一位長著角的客人在你廚房里諳熟地使用著鋼叉與油鍋，而你，一名神父，站在旁邊，看著油鍋里吱吱叫的尸體，聽著廚師坦誠自己的非法入侵罪行，感到肚子餓了。

洋蔥與胡蘿卜也被加了進去，它們的香味與雞rou混合在一起。雞塊在翻烤中變色，從蒼白到金黃，一些地方顯得有些焦，但那黑色看起來也十分可愛，如同焦糖。雞rou的切面滲出了很香的油，隨著雷米爾的翻攪，散落在雞塊旁邊的蔬菜被染得油光發(fā)亮。

雷米爾做了洋蔥胡蘿卜烤雞塊，此后又做了番茄湯，幾分鐘就做好了，后者裝進碗里時前者都沒有涼。他完全使用了你帶回來的食材，隨手拈來，這便做出一餐，它們看上去和你見過的食物很像，都香噴噴，熱乎乎，比你做的東西更像，你覺得雷米爾真了不起。

雞rou焦黃色的外皮酥脆可口，當(dāng)你的牙齒嵌進去，鮮美的rou汁從中涌出來，浸沒了你的舌頭。它比你以為的更熱，你被燙得嘶嘶吸氣，雷米爾笑起來，把牛奶遞給你。

即使被燙到了舌頭，你依然覺得這滋味讓人印象深刻。有點焦的雞皮又香又脆，里面裹著的雞rou卻柔軟多汁，鹽似乎與之產(chǎn)生了什么奇特的反應(yīng)，讓它比過去好吃得多。奇妙，你想，咀嚼的速度下意識變慢，讓自己的牙齒與舌頭與之充分接觸。牙齒切斷雞rou的感覺也不錯，它有種柔軟的彈性，你感到你的舌頭就像剛才的鐵板，因為這接觸劈啪作響。

你想起你第一次吃到蘋果的時候，只有那時候的沖擊可以與現(xiàn)在媲美。新鮮果rou在你齒下開裂，汁水四濺，滿口芳香。那是與營養(yǎng)劑截然不同的滋味，甜美芬芳，幾乎讓你感動。那個時候你大不敬地想，倘若最初的禁果便是這樣的滋味，真不能怪先祖被趕出了伊甸園。

你聽到一聲低笑，雷米爾已經(jīng)掃空了他的盤子，正托腮看著你，另一只手有一搭沒一搭地轉(zhuǎn)著叉子。你覺得他在嘲笑你，又感覺不出多少惡意。他看你吃東西，可能就像你看他的爪子勾住毛線。你的胃很溫暖，因為這食物，因為這笑聲。

“你到底吃什么長大的？”雷米爾說。

比起之前的感嘆，這回更接近一個好奇的疑問。你跟他描述了教廷發(fā)放的營養(yǎng)劑，一種非常營養(yǎng)均衡、便于攜帶和食用的膏狀食物，圣職者的特供品。一日三次營養(yǎng)劑便能提供一個成年人的營養(yǎng)需求，更有從嬰幼兒到中老年專用的不同品種。雷米爾嘖嘖稱奇，同時毫無興趣。

“聽上去很難吃。”雷米爾說，“估計像蠟或者鋸木屑，像嗎？”

“不知道。”你誠實地說，“我沒有吃過蠟和鋸木屑。”

“那看起來沒法比較了。”雷米爾聳了聳肩，“我沒吃過營養(yǎng)劑?！?/br>
“你吃過蠟和鋸木屑？”你驚訝地問。

“餓昏頭的時候……但我至少不用從小吃那個，也沒有把一切煮成你做的那堆飼料的‘本事’。”他說，“去同情你自己吧?！?/br>
這天晚上，你帶回了鍋鏟、蒜、迷迭香、黑胡椒和蜂蜜。雷米爾做了通心粉和海帶湯，沒動你帶回的牛rou。“燉牛rou得提前幾個小時。”他說，“最好有點紅酒，或者白蘭地?！?/br>
雷米爾把牛rou放進冰箱，看起來心情很好，在給湯裝盤的時候，甚至不自覺地哼起歌來。你不知道燉牛rou是什么味道，但他看起來那么期待，你便也真心誠意地期待起來。

第十九章雷米爾視角的番外

（間章）

最奇怪的是，有時候他讓雷米爾想起meimei。

他們毫無疑問一點兒都不像，瑪利亞像蒲草一樣柔韌，聰慧，發(fā)自內(nèi)心的溫柔，而神父，雷米爾說不好他是什么樣的人，但至少可以說出他不是哪種人。他外出時將法衣穿得整整齊齊，臉上掛著溫柔誠懇的笑容，而在家里，沒有人的時候，他依然穿著法袍（雷米爾沒見過他穿別的），臉上卻不再有任何笑意，與他的眼睛一樣。

如果雷米爾還是個普通人，或許他會以老兵的直覺嗅出神父身上那點兒不對勁，但雷米爾不會深想，就如那些愛戴神父的小鎮(zhèn)居民。但他們相遇時雷米爾已是個惡魔，對神父來說與家具相仿，神父無意在家具面前偽裝。這位溫柔神父的手像屠夫一樣穩(wěn)定，他修補雷米爾就像縫紉一件開線的衣服，當(dāng)他站在雷米爾面前，盯著后者，思索著什么，前軍官覺得自己看到一個標(biāo)本制作師，手持大頭針，思考著該先釘上蜻蜓的哪個部分。

他跟瑪利亞一點都不像，無論是內(nèi)心還是外表。雷米爾的meimei有一頭柔軟的棕發(fā)，打著卷兒，勝過最好的羊毛。她的眼睛好似焦糖，在陽光下又宛如蜂蜜，雷米爾覺得她是活生生的天使降臨人間，而神父……

即使帶著詆毀的心思，將矛頭對準(zhǔn)神父的外表也很不明智。他并不面目可憎，與之相反，即使雷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