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往前走去,站定在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確保謝秀娟能聽見自己的聲音，微微笑道：“失明這幾日之內(nèi)，有無異象或是不尋常之處？”

“大夫的聲音好年輕?！敝x秀娟略有些詫異,大概是聽?wèi)T了那些老人家的聲音,說來倒也是,大夫這一行向來看資歷,年紀(jì)越大越受人敬重信任,所謂嘴上無毛辦事不牢，這點在大夫里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倘若年紀(jì)稍輕些,幾乎沒人敢請。

謝秀娟心中一動,知曉自己擔(dān)心的事怕是已經(jīng)發(fā)生了，她自幼飽讀詩書，喜怒哀樂從不展現(xiàn)于臉上，因此沒流出半點情緒，仍是平靜端莊的模樣：“并無，沒發(fā)生什么異象與不尋常的事，即便發(fā)生了，我這雙眼睛也瞧不見，此事還要問相公。”

白朗秋沉吟片刻道：“漁陽死了好幾個人，三男一女，那三男是外來客，死在城外，說是去尋傳聞里如花似玉的大美人；那女子新搬來漁陽不久，底細(xì)并不知曉，家中頗富，親人趕來收了尸后就離開了，不知道算不算得不尋常，除此之外，我不知道更多了?！?/br>
“夫人似乎并不太擔(dān)心眼病一事?！睖嬗褡屑?xì)端詳著謝秀娟的臉龐，漫不經(jīng)心地說著話，然后行至到面前，伸出手來輕輕在對方眼上揮過，那黑霧未曾如他所想順著靈力飄進(jìn)掌心，反倒叫白夫人突然痛呼出聲來。

“好疼！”

謝秀娟剛要回答，卻不知道突然間發(fā)生了什么，只覺得一陣劇痛從眼部傳來，仿佛有人撕扯著自己的眼睛，瞬間軟倒下身，她下意識搖著頭，手無措地扶住桌子。白朗秋急忙去攬妻子，因此謝秀娟的大半個身子栽進(jìn)了丈夫懷中，滿頭冷汗潺潺，眼睛緊閉了起來，盈滿眼眶的淚水已打濕了睫毛，她不得不喘氣緩和，半晌才緩過這陣痛楚來。

“發(fā)生了什么——”

女子的臉色蒼白，她無措地睜開眼，眼眶之中已纏滿了黑霧，神態(tài)一片茫然；看得白朗秋大驚失色，他不由望向了滄玉，一邊溫聲安撫發(fā)妻，扶著對方坐下。

這心魔果然狡猾，來硬的不行，那就來點軟的。

以滄玉跟心魔對抗的經(jīng)歷來看，這東西最擅長cao控人的心思，同樣，倘若正主意志堅定，它就無處容身了。

滄玉的確沒想到會發(fā)生這種事，卻并不是很怕，要換做是當(dāng)初剛?cè)肴耸赖臅r候，他可能還會不知所措，而眼下他對力量的掌控遠(yuǎn)勝當(dāng)初，心態(tài)也有所不同，因此鎮(zhèn)定非常：“我有些幾句話想與夫人說，不能叫他人聽見的。白老爺不必回避，不過請離遠(yuǎn)些，不知道方不方便？”

“方便?！卑桌是锖敛华q豫地點了點頭，看著妻子眼睛的異樣，他已明白此事并非尋常的大夫可以診斷的病癥，他既然求到了滄玉門上，那當(dāng)然不會抱有過多的懷疑。

“相公?！敝x秀娟經(jīng)歷過方才的劇痛，多少有些不安，任是她平日再怎么聰慧端莊，到底此刻盲了眼，難免依賴白朗秋。

白朗秋輕聲道：“莫怕。”

說完這句話后，白朗秋就松開了握著謝秀娟的手，女子并無任何反應(yīng)，大概是因為看不見的緣故，對表情的掌控力多少缺損了一部分，她的神色顯然黯淡了下去，又好似早已習(xí)慣一般，勉強(qiáng)微笑起來，端出風(fēng)范與架子來，輕聲道：“那好吧，請大夫問吧?！?/br>
白朗秋看得有幾分不忍，又道：“我就在一旁看著?！?/br>
滄玉微微笑了笑，決定給謝秀娟吃一枚定心丸，便悠悠道：“夫人不必驚慌，白老爺就在不遠(yuǎn)處，倘使我問話有何冒犯或是不周到之處，你聽得厭了，大可高聲呼喚，我保證尊夫即刻就到。”

聽了這兩句保證，謝秀娟才點了點頭，安下心來。

白朗秋又看了看妻子，他極少對謝秀娟這般關(guān)注，對方行為處事向來挑不出任何差錯，舉手投足都是大家風(fēng)范，他們二人相敬如賓數(shù)年，除開發(fā)現(xiàn)失明的那個早晨外，這還是白朗秋第一次見到妻子這般依賴自己，多少有幾分擔(dān)憂，不過他同樣明白滄玉的顧慮，有些東西“不知道”總比“知道”好。

就如大夫問診只問病人，旁人離開好叫病人啟齒。

想通此處，白朗秋沒再做依依不舍的小兒女姿態(tài)，而是大步流星地往橋盡頭走去，玄解正撐著那把傘，靜靜站在橋頭觀望。

“他總是這樣神神秘秘的嗎？”白朗秋確定這個位置聽不見任何聲音，又能清楚看到滄玉跟妻子的行動之后，就站定了下來，轉(zhuǎn)頭問向了身旁的玄解。

玄解皺了皺眉，這個問題對他似是極為困難，半晌才慢悠悠道：“倒也不是，不過大多數(shù)時候的確如此?！彼聪蛄藴嬗竦纳碛埃瑢Ψ浆F(xiàn)在坐在石凳上與謝秀娟面對面地說話，漫不經(jīng)心道，“滄玉懂得許多許多事，許多許多人，可仍舊看不穿，看不透，也許他自己本來就不想看透?！?/br>
這兩人說話真是一個賽一個得叫人流汗。

白朗秋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額頭，問道：“你……你有沒有告訴過他，我們之間喝酒的事？”

“他知道我與你喝酒?！毙馄娴溃澳怯秩绾?？你們這里喝酒也是不被準(zhǔn)許的嗎？”

白朗秋干笑道：“那倒不是?！?/br>
既然玄解的確沒有說，那么在門口的那句話到底只是個不能再巧合的巧合，還是說，這人的確能掐會算，知曉自己生平未來，因而才提點兩句。

那么，他話下之意，究竟是意在鴻鵠，還是安于燕雀？

自從謝秀娟失明之后，耳力最初隨之消退了不少，好在習(xí)慣盲眼后反倒比往常更敏銳起來，她聽見丈夫的腳步聲消失在細(xì)雪跟橋上的木板聲中，天地之間又僅能聽見雪花凋零，還有對面那個人平緩的呼吸聲，如細(xì)微風(fēng)流，沒入空中。

“你不是大夫，對嗎？”等了片刻，謝秀娟方才開了口，她矜持而冷淡地微笑著，“是秋郎請來的術(shù)士吧。”

相公？秋郎？

這稱呼的變化倒真是微妙。

滄玉小小八卦了下這對夫妻的小情報，從善如流道：“我的確不是大夫，可也的確有辦法治好你的眼睛。”他頓了頓，心中暗想：準(zhǔn)確來講，是讓你自己治好你的眼睛。

“……那我呢？”謝秀娟低聲道，“我這眼睛不是病癥的話，那就是中了邪，中了魔怔，是么？”

滄玉一愣，隨即道：“這么說倒也沒錯。不過你不必?fù)?dān)心，傷損不到你。只是我有幾件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