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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能理解水清清為什么想殺蛛女?!?/br>滄玉舌尖吐出的話語飽藏著玄解難以領(lǐng)悟的深意,他稍稍側(cè)過臉,將那脆弱而失落的臉龐枕在了玄解的手心之中,低沉道:“我并不是怪水清清殺人,我是怪她殺錯了人,可是白棉是為了救蛛女,此事完全是陰差陽錯。水清清并非濫殺無辜之人,她自有自己的善惡,我若殺了她,那與當初王家村的那些人有何區(qū)別?”“你跟他們不同。”玄解冷冰冰道。滄玉輕輕搖了搖頭道:“傻玄解,你道她為什么說出自己的過往,因為她害怕我,她怕我會不由分說殺了她,她更不想我誤會她?!彼吐暤?,“她想殺蛛女,是因為畢生最重要的存在即將被損壞,那我殺她呢?我是為了什么?”“我不知道。”滄玉顫聲道,“我不能怪她變成這樣,她遇到的那些事,只剩下白維岳了,白維岳甚至已經(jīng)死了,她只是想保護白維岳最后的尸體。我不能說服自己,我不能告訴我自己她就算經(jīng)歷這樣的事,還應(yīng)該跟正常人一樣,我做不到?!?/br>玄解靜靜地看著他,不明白滄玉到底在痛苦什么,只好捧著天狐的臉,輕輕將額頭貼了上去,低聲道:“噓——我在這里,你做什么都沒有關(guān)系。”滄玉的臉上帶著點悲傷的微笑,他嘶啞著聲音道:“我不知道我做錯了沒有——可我沒有資格指責(zé)她?!彼穆曇羧允悄前闫届o,只是流露出難以言喻的脆弱來,“玄解,我會害你變成那樣嗎?”“沒有?!毙鈸u了搖頭,溫?zé)岬耐孪㈨樦晗⒘藘H存的暖意,他再一次說道,“你永遠都不會傷害我?!?/br>這是玄解與滄玉最親近的一刻,他透過那雙冷玉般的眼睛,透過那剔透的琥珀色,看到了天狐身體里居住著的那個脆弱人類。即便會——異獸將他擁入懷中,平靜而冷漠地重復(fù)道:“我心甘情愿?!?/br>若當時水清清所殺的是蛛女,滄玉不知道自己會不會這么憤怒,他不敢去想自己是否會被水清清說服,然而心底某個陰暗的角落告訴他——他會。蛛女對水清清而言是惡,是威脅,是即將摧毀她唯一信仰的兇手。滄玉在那一刻已被說服,倘若他不過是個凡人,被蛛女威脅到生命的話,極有可能毫不猶豫地站在水清清那一邊。他并非是責(zé)怪水清清想要殺蛛女,而是怪水清清誤殺了白棉,這并非公理,更不是為了正義——他不是因殺戮而憤怒,只不過是因為個人對白棉的欣賞才對水清清施壓。滄玉靠在玄解的肩頭,茫然看向自己的雙手。他沒有資格決定水清清的生命,因為從逼迫水清清說出真相那一刻開始,他就與水清清做了同樣的事。滄玉不知道放走水清清是錯是對,她是殺害了白棉的兇手,然而滄玉并不能審判她,更不能決定她的生死。他仍然記得女子離開前那詫異而悲涼的目光,那本該悅耳動聽永遠帶著笑意的嗓音滄桑得讓人絕望:“恩公,我沒有怪過你。”她并非是徹頭徹尾瘋癲、善惡不分之人,復(fù)仇也好,想殺蛛女也罷,痛苦與折磨并未完全摧毀她,白維岳留給了她善念。世間從來沒有純粹的好人與壞人,連水清清都是如此,大家都不過是平凡之輩。辭丹鳳笑看有關(guān)凡人的愛恨情仇,水清清努力與自己的命運抗爭,白棉選擇拯救蛛女,這一切本不該如此發(fā)生,然而它已發(fā)生。就好似一面鏡子,白維岳死去之后,水清清與白棉終于從鏡中走出,她們源于同根,卻因不同的經(jīng)歷走向了截然不同的路。白棉的確心性溫柔,她如一縷毒霧將自己裝入瓶中,以隔絕人群來保護眾生,人來人往,形影孤單;可誰又能苛責(zé)水清清憤世妒俗,她本是琉璃瓶被擊碎,白維岳將她細心拾起,小心包裹,不傷任何人,然而她又再度被摔碎,裂出更多尖銳的刺口,一旦觸碰便鮮血淋漓。滄玉覺得很累,他不夠強到能逆轉(zhuǎn)這一切,又不夠弱到不敢對任何事妄加指摘,因此他看不明白對與錯,恐懼自己做出的抉擇不夠完美。這茫茫紅塵,滄玉不過是個過客。可是他又不僅僅只是一個過客。這可真謂是暗紅塵霎時雪亮,熱春光一陣冰涼。滄玉從未如此時這般感受深刻,他身是紅塵人,卻難懂紅塵事,倘若世間事事黑白分明,是非清楚,那理起來該是如何清晰了然,然而也許正因復(fù)雜,才顯得人性多變。二妖等著火焰焚盡,將白棉的骨灰裝入壇中,葬在了白維岳的身旁,墓碑寫得極為簡單,只刻了名字,其他旁的什么都不曾寫,算是給這件事一個結(jié)局。它雖并不完美,但到底是結(jié)束了這些事。滄玉回去時仍是愁容滿面,他陷入了自己的思緒,對絕大多數(shù)事都有些懨懨的,因此二妖放了一把火將村子燒了個精光后,一路無言地走回了船上。瘟氣理應(yīng)不會再蔓延,倘若水清清沒有撒謊,那些逃竄出去的人并不會給其他人帶去疾病跟瘟疫,這姑且算是個好消息。然而滄玉并未因此事而感覺任何歡喜快樂,他淋了雨,回艙后將一身衣裳換下,靜靜看著那小小窗戶外的世界,水波跌宕起伏,一陣陣的細雨凄凄寒寒滴落海面,他望不到盡頭,只能看到遠處朦朧朧起了云煙,不知是水霧彌漫,還是天色漸晚。滄玉慢慢躺了下來,船動了,他枕著枕頭,安靜無聲地看著窗戶,今日發(fā)生的事叫他難以入睡。船輕輕地搖晃著。他纖長的手指揪過被褥的一角,忽然想起了玄解,腦海之中模模糊糊閃過異獸薄情而冷酷的面容。那傻小子大概不懂吧。滄玉想笑,卻又完全笑不出來,目光最終落在了自己黑漆漆的手指上,他知道過一段時日這就會自動愈合,什么都不留下,然而這一刻仍是撕心裂肺得痛。他無聲無息地攥緊了手。而傻小子玄解正坐在船頭下棋,他早就學(xué)會了自娛自樂,天狐并非總有那么多興致陪伴他打發(fā)消磨時間。他拈著棋子在指尖把玩,方才令容丹與滄玉撼動的事情于他而言不過是一場荒唐的鬧劇,惹不動半點心中波瀾。真正叫玄解沉思的,是水清清的那句話。倘若躺在棺中的人是滄玉,自己會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