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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輸就是輸，贏就是贏?！敝x通幽搖了搖頭道，“因任何緣故都是如此，沒什么好爭辯的，倒多謝滄玉兄為我挽留面子。不過這事全賴你，若非你方才說話，我本不會輸?shù)眠@么慘的。”

這話說得很耍賴，滄玉聽了倒不生氣，朋友之間這樣講話是很尋常的事。

玄解還是沒有什么表情，知道這一局結(jié)束后，慢慢撿起了棋子來放回棋罐里，這時酒菜都快沒有了，月亮更是淡去身影。謝通幽收拾好了棋子，站起身來送二人去客房里休息，他這屋舍里沒有別人，凡事都得自己忙碌，客房里的被褥都是曬過的，不過要自己拿出來鋪好。

謝通幽將燈盞點(diǎn)上后，又打開衣櫥由著他們自己拿取被褥，說自己要去收拾殘羹剩菜，很快就走了。

他這人守禮的時候很守禮，不守禮的時候半點(diǎn)都不拘謹(jǐn)，脾性很合滄玉的胃口。

要不是今夜的戲剛聽了還歷歷在耳，滄玉簡直要以為自己與謝通幽是相處了許久的好朋友了。由著謝通幽去收拾殘局，滄玉與玄解一邊鋪展被褥，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想著方才的事，才反應(yīng)過來謝通幽借下棋化去了那個問題。

尋常友人，有什么不好說出口的，謝通幽為人圓滑，善于世故，這般避開不提顯然是不想說。

那友人怕不是個女子。

滄玉這才恍然大悟起來，畢竟男女有別，謝通幽不好說清楚，免得惹了好奇。

謝通幽這宅子不小，客房并在一處院落里，離書房很近，有四五間的模樣，都是兩間兩間相鄰者，中間用竹子隔開，十分風(fēng)雅。滄玉的房子里鋪好了被褥，又到玄解房中幫忙，兩妖忙活了半日，玄解已在墻壁之間搭好了他的藤網(wǎng)，那種子不知道從何處墻角里破土而出，密密麻麻爬在墻壁上連成一塊。

滄玉看得目瞪口呆，沒好氣道：“你要是睡在這上面，那鋪什么被褥。”

玄解不解：“是你要鋪的?！?/br>
差點(diǎn)沒氣得滄玉一個倒栽蔥，他手中還抓著被子一角，此刻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也罷，也罷，往后咱們倆去住客棧倒是省了間房錢，往后就我睡床你睡墻。要是運(yùn)氣不好趕在了荒郊野外，你這睡法還能避開蛇蟲鼠蟻呢?！?/br>
玄解不知道滄玉是在半真半假說氣話，聽他言之有理，眉目又十分生動，心中甚是喜歡，就應(yīng)道：“好啊。”

滄玉覺得自己呆在此處遲早要被玄解氣死，趕忙深呼吸了三口，走出屋子去，準(zhǔn)備回房好好睡覺。他自己還未發(fā)覺，這青丘二十載如戴上面具冷淡度日，來到人間不過幾天光景，他已被這世間美景，人間趣味所吸引，性子愈發(fā)外向起來。

倘若換在往日，沒有十足把握，滄玉是絕不會貿(mào)然詢問什么的。

其中也有青丘眾狐對滄玉十分熟稔，而謝通幽與滄玉卻是初次相識的緣故。

這一夜過得委實(shí)漫長，滄玉躺在軟床上后才想到自己剛剛似乎是唐突了些，不由得有些后悔，覺得謝通幽心里大概要覺得自己是個無禮之人了。滄玉得到妖力許多年，又殺了不知多少妖獸，心性倒沒大改，仍和凡人一般在意他人的目光，不過這已是過去之事，沒辦法再改正了，他只能在心里遺憾了會兒就睡下了。

玄解一向是早睡的乖寶寶，說要休息就休息，他躺在藤網(wǎng)上輕輕隨風(fēng)晃動著身體，慢慢沉入了夢鄉(xiāng)。

他看見了一座山。

天光似是正好，陽光斜撒在塵世間，照得許多樹葉雜草上的露珠閃閃發(fā)光，他一路走來，只覺得這山路并不難走，似是被人踩慣了，踏平出一條路來。

這山路一面靠著山壁，一面則種了許多花草樹木，樹蔭如蓋，隨著風(fēng)微微搖擺，偶爾漏點(diǎn)碎金在地上蹦蹦跳跳，是個叫人愜意的所在。

玄解慢慢走向山路，聽見身后兩個少年正在嬉笑打架，他轉(zhuǎn)身看去，只見得一個紫衣童子挑著兩擔(dān)水連蹦帶跳地跑了上來，滿臉笑嘻嘻的；后頭跟著個同樣挑水的藍(lán)衣童子，卻是悶悶不樂。

那紫衣童子似乎十分得意，將手輕松掛在扁擔(dān)上，正背對著玄解，得意洋洋地喊道：“師弟，你慢了！”

“哼?！蹦撬{(lán)衣童子冷冷道，“你得意什么，若撒了水，就是你輸了。”

聽起來他二人似乎在打賭玩笑，而這紫衣童子略勝一籌。

而后那紫衣童子轉(zhuǎn)過身來，他看見玄解的那一瞬間忽然山河顛倒，日輪破碎，只剩下一片幽幽黑暗，寂靜無聲，那幼童冷冷盯著他，肩上的扁擔(dān)與水桶消失無蹤。

“你是誰？”

那童子仰起頭來，身形雖小，但氣魄全然不輸玄解，一字一頓道：“滾出去！”

不知道他念了什么東西，玄解聽不見聲音，只能看見他的嘴唇在動，然后整片黑暗都焚燒了起來，不知從哪兒放起的火，一下子卷成了滔天烈焰。玄解向來喜愛烈火，可這些火焰不知怎么，竟給他灼燒炙痛之感，似乎并非是實(shí)火。

玄解下意識退避開，再睜開眼來，只剩下滿目黑暗。

他坐起身來，底下是藤蘿粗糙的觸感，眼前是鋪好的軟床，窗外烏云漫天，房內(nèi)燃燒著的燭火早已油盡燈枯，莫說半分暖意，連些許光明都不能見。

剛剛那是什么？

玄解重新躺倒了下去，將手枕在了腦后，遲疑地在記憶里搜尋那兩個童子的模樣，可是一無所獲。

他似乎闖入了不該闖入的世界。

玄解躺在藤蘿上細(xì)思了片刻，覺得心神略有些不定，于是翻身起來去敲滄玉的房門，對方睡熟了，并沒有反應(yīng)。很快玄解就把手放了下來，若有所思地回憶起那個夢，他慢慢往外走去，不知是哪個童子的情緒還殘留在他心頭，憂愁帶著歡喜，酸澀地像泡進(jìn)陳年老醋之中。

他隱約覺得當(dāng)時的感覺好似魘魔帶走自己時體驗(yàn)到的，只是從受害者變成了加害者，一時不能反應(yīng)過來。

假使真是他人的夢境，那么是誰的夢？

謝通幽？滄玉？還是整座永寧城里某個不知名的人。

玄解在院子里踱步了一會兒，他無心窺探旁人的隱私，只是這力量全不受控，根本由不得他想不想，愿不愿意，不知道是不是吃下魘魔靈魂的緣故，才叫他得了這場造化。玄解不喜歡未知的東西，就好似他不喜歡解放天性徹底變成野獸那樣，因而一時煩躁非常，生怕自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