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復(fù)雜的人際關(guān)系險些一摔到底，這徹底使他的心冷了下來，24歲那年，他終于決定走一條尋常人走的路子，在劉文軍手下謀了一份差使。

突然涌現(xiàn)的許多往事令趙遠(yuǎn)有了一瞬間的失神，但是很快他就收斂了心神。趙遠(yuǎn)回過神來，卻正對上了俞英深深的眼神。老人的眼神令趙遠(yuǎn)有點兒不自在，他這個外婆是個很聰明的人，從小到大趙遠(yuǎn)都覺得老人是最了解他的人，他有任何小秘密似乎都瞞不過老人的眼睛。

趙遠(yuǎn)低低咳嗽一聲說：“外婆，你也喜歡看這個啊？”

俞英順著他的眼光看去，不由得笑了笑，道：“有次在你書架上看到了，所以我也去買了一本?！?/br>
趙遠(yuǎn)說：“你……你也知道亨德瑞？”

俞英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當(dāng)然，其實我看過……”

馮保國卻在這時忽而站起身來道：“好了，你外婆十分鐘后還有個檢查要做，別跟她多說話了，會耽擱的?！?/br>
趙遠(yuǎn)看向自己的老外公，他剛剛已經(jīng)收到了由陸鎣一傳來的現(xiàn)場報告，知道了空空保全公司的調(diào)查進(jìn)度，自然也就知道了李舟告訴給房立文的信息。他外公知道同舟還在這個市里，而他們很快就將找到他嗎？

趙遠(yuǎn)險些就要開口問出這句話，然而最后還是收了回去。他想，找到同舟或者該說楊宇帆以后，他除了需要妥善安排好兩位老人的見面，恐怕也要想辦法安撫好他外公的情緒才是。

馮保國不知道自己的外孫正在打什么主意，只是說：“過來幫把手?！壁w遠(yuǎn)應(yīng)了一聲，和他一起把俞英挪到一旁的輪椅上。馮保國給老伴蓋上了厚厚的毯子以防她著涼，然后伸手推起了輪椅。

趙遠(yuǎn)說：“外公你也累了，我來吧。”

馮保國卻搖了搖頭：“我來就行?！壁w遠(yuǎn)望著老人倔強挺立的背影，心中不由得有些復(fù)雜。

※

“臨江路17號、19號……”房立文一路找過去。臨江路是一條老舊狹窄的馬路，在幾十年前或許也有過風(fēng)光的時候，現(xiàn)在的馬路上卻車流稀疏，兩邊也盡是一些看起來等著動遷的老房。房立文一路走到了馬路盡頭，這才看到了一間與臨江路同樣老舊的工廠。

令他感到慶幸的是江北汽修廠如今還開著，雖然廠門口的鐵門銹跡斑斑，鎏金招牌也已經(jīng)因為風(fēng)吹日曬發(fā)黑，甚至有一個字歪了，但畢竟還開著，還有人在。廠還在，資料就在，資料在，那要找一個人就方便許多了。

房立文走到門房那，里頭有個年紀(jì)挺大的老頭正戴著副老花眼鏡一個字一個字慢吞吞地輕聲讀報紙，也不知道是有這個讀報的習(xí)慣，還是純粹太閑、太寂寞了，所以給自己弄點響動。房立文站定腳跟，輕喚了一聲：“您好?！?/br>
老人抬起頭來，看到房立文這張陌生面孔有點意外，問：“你找誰？”

房立文露出個笑容說：“我想打聽楊宇帆的住處，不知道找誰比較合適。”房立文話才說完便意識到自己好像又說錯話了，因為老頭看他的眼神一下子就變得警惕起來。

“你找他干什么！”就連說話的語氣都不一樣了。

房立文有點慌了，因為心慌，說話甚至結(jié)巴起來，因此顯得可信度更低了，他說：“我我……我……是他一個朋友的晚輩，我表嬸認(rèn)識他，但是失失失……去聯(lián)系很久了，所以讓我來打聽一下，我不是壞人，真的！”

老頭說：“你表嬸又是誰？”

“俞英！”房立文說，“以前第四機床廠的，她過去跟楊先生是好朋友！”見老頭不答話，房立文更慌了，絞盡腦汁地想要說些什么，“我沒騙你，我可以打電話證明的，我表嬸當(dāng)年跟楊先生關(guān)系很好，他們經(jīng)常往來的。”見老頭的表情有所軟化，房立文小心翼翼地接著編道，“五十四年前，他們還一起出過車禍，幸好兩個人都沒出大事。”

老頭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還是只是湊巧，在這時候竟然輕輕嘆了一口氣。

房立文見他姿態(tài)進(jìn)一步放松，于是道：“這次來打聽楊先生的事也是受了我表嬸的囑托，其實是我表嬸想找他?！?/br>
老頭的目光忽而一變問：“俞……你表嬸找……找他做什么？”

房立文一腦門的汗水，他此時覺得有句老話說得真是沒錯，一個謊言往往需要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謊言去圓，他只好又把糊弄王學(xué)風(fēng)那套拿出來說：“是這樣的，當(dāng)年楊先生將一樣?xùn)|西交托我表嬸保管，但是后來他一直都沒來取回這件東西，所以我表嬸就想著能不能找到他，好將這件東西物歸原主?！?/br>
老頭原本是靠在桌邊，探頭與房立文對話，這時候卻往后靠在了椅背上，他從老花眼鏡后上下打量了房立文一番，然后才冷冷道：“你表嬸要歸還的是什么東西？”

“什么……東西？”房立文一下子卡住了，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低頭一看，屏幕上跳動的正是不久前張雪璧打過來時用的號碼。房立文歉意地沖老頭打了個手勢，走到一旁接起電話，“喂！”

“老房我真是服了你了！”從聽筒那頭傳來的卻是陸鎣一的聲音。

房立文愣了愣，問：“服了？”

陸鎣一說：“現(xiàn)在站在你對面的人，就是楊宇帆本人?！?/br>
就跟晴空霹靂似的，房立文徹底懵了。他……他不知道啊，他怎么知道傳達(dá)室的老頭就是楊宇帆？他要是知道，再蠢也不會當(dāng)著本人的面撒謊??！

“那……那現(xiàn)在該怎么辦？”房立文緊張地問。第一次出來辦事就搞砸了，陸鎣一會不會開除他??？

這時候聽筒里又傳來了張雪璧的聲音：“查到了?！?/br>
查到什么了？

張雪璧像是聽到了房立文的心聲，在那頭一字一句地道：“五十四年前，楊宇帆和俞英確實一起出了車禍，當(dāng)時他們也確實都坐在車上，但是，他們坐的并不是同一部車，當(dāng)時他們分別是兩輛解放牌CA10卡車的駕駛員?！?/br>
房立文懵了，這也就是說，楊宇帆和俞英很可能是交通事故的肇事者與受害者的身份？不對，楊宇帆不是俞英喜歡的同舟么，難道說，他們當(dāng)時是想要殉情？

陸鎣一在那頭喊了：“老房、老房？老房！”

房立文好容易才從自己的腦補中回過神來說：“怎么？”

陸鎣一說：“說信。”

房立文說：“什么信？”他這句話是納悶之后的直接反應(yīng)，所以聲音有點大，引得楊宇帆也從傳達(dá)室的窗口里探出頭來看。房立文此時真想找個地洞鉆進(jìn)去，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卻聽陸鎣一說：“跟他說，俞英想要還給他的是二十九封信?！?/br>
咦？房立文心想，難道陸鎣一已經(jīng)確認(rèn)了楊宇帆確實就是同舟？于是房立文照著說：“是信，我表嬸想要還給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