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中心的任務發(fā)過來，救護車開到破舊老城區(qū)樓下時，葉頌才明白人家賀老師可能并不是單純的熱愛健身，而是為了工作不得不時刻保持充沛的體能啊。

    要問急救小組最討厭出的現(xiàn)場，那么破舊老城區(qū)的老樓絕對可以排到前三。

    為什么？這里不是電梯太小擔架床不能放進去，而是壓根就沒有電梯這種建筑附屬物。偏偏住在這種類型建筑物里的人起碼一半以上是老年人，經(jīng)濟狀況不佳的老年人。

    這些背景條件疊加在一起，組成的結(jié)果就是樓道里頭堆滿了不知道是自家生活用品還是誰家從外頭撿來的垃圾。還沒進目的地，患者女兒領(lǐng)著他們上樓的時候，葉頌就感覺自己快窒息了。

    她瞧見患者女兒熟視無睹的臉，感覺古人誠不欺我也。果然是久入魚肆，不覺其臭。

    等女人打開房門，葉頌才明白人家為什么淡定，原來外頭的怪味道比起屋子里，那是小巫見大巫。

    門一開，一股死魚的氣息撲面而來，腐爛的那種，又腥又臭。饒是葉頌臉上戴著口罩，依然攔不住那股濃郁的氣味。她差點兒將昨晚的面條跟今天早上的大餅一塊兒吐出來。

    急救小組的其他人也快要窒息了，顧釗立刻催促家屬：“窗戶要開著。老人不是喘不過氣來嗎，憋著更加難受?！?/br>
    葉頌在心中嘀咕了一句，誰能在這種屋子里頭喘過氣來，她只能說敬你是條漢子。

    老太太像是耳朵背，聽不到外界的聲音。即使屋子里頭已經(jīng)多了好幾個人，她仍然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她女兒倒是急得不得了，一個勁地催促：“你們別耽誤時間了，趕緊送我媽去醫(yī)院。老太不舒服哎，她耳朵不好聽不到的?！?/br>
    “那我們也得知道老人家哪兒不舒服？”顧釗示意自己新帶的徒弟去接心電圖，自己伸手拍老人的肩膀，“奶奶，我們給你做個檢查啊，哪兒不舒服啊？”

    他的手一搭上老人的肩膀，就覺得不對勁。

    葉頌已經(jīng)在旁邊喊了出來：“尸斑，顧博，你看是不是尸斑？”

    顧釗手里頭拿著小電筒正要觀察老人的瞳孔，聞聲趕緊撐起老人的眼皮看。還有什么懸念？人死后平均2~4小時出現(xiàn)尸斑，這會兒尸斑都長到脖子上了，瞳孔當然散大固定了。

    心電圖機倒是盡職盡責的工作，跑出了一條直線。

    顧釗收了手電筒，轉(zhuǎn)過頭同患者家屬做溝通：“老太走了，你看看，沒有心跳了，心電圖走的是直線。還有人已經(jīng)這個樣子了，走了差不多好兩個小時了?！?/br>
    他招呼賀勇拿單子，準備開具死亡診斷。

    沒想到老太的女兒像是完全沒辦法接受這個結(jié)果，立刻吼了起來：“你講什么呀？趕緊搶救!你們一來就廢話，到現(xiàn)在為止都不救我mama。我媽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們拼命。”

    葉頌懵了，這人怎么這么不講道理？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老太都已經(jīng)死了這么長時間了，怎么成了他們不搶救？

    女人還在罵罵咧咧：“我什么時候打的電話??？你們到現(xiàn)在才過來，我mama有什么不好，全是你們的錯!”

    葉頌想跟這人講道理。

    對，救護車的確在路上耽誤了差不多一刻鐘?？山菔械慕煌顩r，生活在這城市里的每個人都應該心知肚明。早高峰啊，救護車能夠在一刻鐘的時間趕到，他們都覺得司機師傅可以去開F1了。

    顧釗耐著性子相勸：“人死不能復生，還請你節(jié)哀順變。你打電話的時候，老太太應該就已經(jīng)走了。人年紀大了，走得平平順順，沒受大罪，就是老人跟子女的福分。”

    已經(jīng)可以下診斷死亡的人再往急診送，可不僅僅是給同事添麻煩，也是在嚴重占用本來就已經(jīng)極度緊缺的急診資源。人死不能復生，可活人的治療要是被拖下去，只能丟掉性命的。

    況且對家屬本身而言，搶救死人也是在浪費錢。

    “你講什么鬼話!”女人暴跳如雷，肥厚的手掌握成拳，一拳搗在了顧釗的胸口上，大聲嚷嚷，“送我媽去醫(yī)院!我不信你們這些實習生，我要找專家給我媽看病?！?/br>
    葉頌簡直要翻白眼了，人死了就是死了，找神仙也沒用。再說死了再急著盡孝沒覺得太晚了點兒嗎？老太活著的時候，兒女想要盡孝，起碼幫老人把家里頭打掃干凈啊。

    顧釗被這人逼得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他放棄了勸說暴怒的家屬，捏著鼻子同意把人先送到醫(yī)院再說。

    要是繼續(xù)吵下去的話，人家盯著投訴，那他們?nèi)M人接下來一個月的時間都別想有好日子過。

    畢竟在領(lǐng)導的意識當中，醫(yī)療衛(wèi)生服務要落足服務兩個字。病人跟家屬為什么會投訴？還不是因為你們的溝通工作沒做好!

    說的好像天底下所有的犯罪行為始作俑者全是受害者。誰讓你們不好好溝通，人都是講道理的嘛。你們好好溝通，滿足人家的需要，人家不就不會對你們動手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晉江的系統(tǒng)有問題，經(jīng)常亂抽，作說都被抽的一塌糊涂。

    ☆、要租房不？

    要送老太去醫(yī)院，急救小組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先將死掉的老太搬運下樓，送上救護車。

    葉頌不好意思每回都讓師傅出手。她自己清楚，120醫(yī)生工作的重頭戲就是抬擔架。自己不早點上手鍛煉的話，后面工作要怎么辦？

    她硬著頭皮跟賀勇一道抬病人。還是按照他們上課時教的那樣，賀勇人在下面，支撐著老太大半的體重，葉頌人在上頭，護著老太太的腦袋。

    人死了身體就會分外沉，葉頌壓根就抬不動人。加上樓梯里頭廢物堆積，樓道狹窄不堪。葉頌實在沒辦法，只能咬咬牙，一屁股坐在骯臟不堪的樓梯上，一個臺階一個臺階地往下挪。

    沒挪幾個臺階，她就感覺自己喘不過氣，也不曉得是熱的還是累的?？伤荒芡Ｏ聛?，因為老太的女兒還在后面不停地催：“動作快點，我媽有個三長兩短，你負得了責任嗎？”

    葉頌根本沒耳朵聽，因為她實在太難受了，她眼睛都發(fā)花了。

    即便她拼出了老命，屁.股感覺都要被磨爛了，好不容易將老太太運下了樓，老太的女兒仍然在抱怨：“慢死了，病人都是這樣被你們耽誤壞的?！?/br>
    葉頌終于忍不住了：“我怎么耽誤了？人早就死了，我還能耽誤什么？”

    她剛才站起身的時候眼前發(fā)黑，差點沒摔倒。這人一句好話沒有，還在劈頭蓋臉地罵，到底有完沒完？

    哪曉得她的反駁卻徹底點燃了老太女兒的怒氣，身形肥胖的中年婦女立刻跳起來，一巴掌刷上葉頌的腦袋：“你講什么？你個爛嘴的小□□!”

    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