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粉身碎骨，我也要你償命。你若是害怕了，盡可在此砍下孟某的頭！”

    我挑起眼，不疾不徐道：“挺好。那此時攻打宮門的兩千羽林軍，想必你也能自己應付了？”

    孟且愣了愣，這才發(fā)現(xiàn)不知從何開始，身邊宮人侍衛(wèi)已經逃了個干凈，遠遠傳來兵戈之聲：“即便玄囂一死，相國馮昂就要反，可這未免太快?！?/br>
    “是啊，可采鳥在外面晃蕩了許久，總要做些什么的?！蔽倚Φ溃骸爱斎盏姆囈呀涀尠傩罩g出現(xiàn)了許多流言，馮昂會以清君側、除妖孽的名義殺進大瑤宮，趁亂除掉你，總不是件太困難的事?？赡悴粫?，崇軍也不會死。”

    孟且皺眉，隨后猛然抬頭。微亮的天空中，數(shù)百支箭如驟雨般直直向空庭而來，箭頭在日月的輝映下閃出凜凜光芒，交叉著形成一道密集的光幕?！鹑鸨尽鹦　鹫f○下○載○由○甜夢網○網○絡○社○區(qū)○提○供○

    趁他愣神之際，我一把拉住孟且擋在身后?？吹綄Ψ侥樕系捏@詫，我無聲地笑了笑，在他耳邊輕聲道：“我喜歡忠孝節(jié)義之人，因為他們太好看懂，也太好控制。孟且，我會站在你這一邊?！?/br>
    揚手，耀眼的火光撕開了天幕，大風卷著火焰絢爛地噴薄鋪展開來，所有的飛箭如煙火一般炸裂，迅速燃盡，殘灰徐徐飄落，像是一場滌盡天地的漫漫大雪。

    “妖怪??！妖怪還沒有死！”

    驟然拔高的恐懼吼聲穿破寂靜的空氣，遠處手持兵刃的人群驟然驚醒般sao亂起來，馮昂已經無法壓住想要逃命的兵士。

    我對浮游道：“將馮昂帶到這里，其余的人全部殺光?！?/br>
    孟且反手抓住我的衣袖：“你到底是誰，你到底是什么，你們到底是什么？”

    我掰開他的手指，在身后宮門外一片哀嚎慘叫聲中看著他，淡然笑道：“我是天帝帝晨之子，自此，云和國將是我的屬地，而你將會是云和國的國君，孟且?！?/br>
    血一層一層地漫進來，如同一條暗紅色的河流，宮門被用力推開，一個身材高大的羽林衛(wèi)兵士爬了進來，他用左手抓著被割開的喉管，發(fā)出咯咯的聲音，絕望地仰視著我與孟且。

    浮游跟在后面進來，身后是遍地枯骨間一行赤紅的鞋印。他將手中的中年人隨意丟在地上，然后面無表情地將手中一把樸刀插在那羽林衛(wèi)的背上。

    朝陽升起，朱紅色的宮墻仿佛鍍了一層金光，鐵青色的兵器上鋪展著血色的晨曦，風從亭臺深廊間呼嘯而過，極其濃重的血腥氣像是能夠將人生生壓垮。

    那中年人被斬掉了一條腿，連滾帶爬地想離我與孟且遠一點，臟污的臉上眼淚鼻涕混合在一起，思維因為恐懼已經有些混亂：“采鳥呢，采鳥大人在哪里？快來救救我！我不想死，不想死！”

    “他不會來的，采鳥只是借你拖住我片刻罷了?！蔽衣唤浶牡卣f道：“此刻，他恐怕已然先我一步拿到疇華一族的信物，遠走高飛了吧。”

    “不會的，他說他會除掉玄囂那個妖物，助我登上王位，申時一有信號就起兵?。　?/br>
    “果然如此么……”我沉吟片刻，隨后無所謂地笑笑。

    其實馮昂起兵是我讓采鳥去安排的。玄囂的存在損害了太多人的利益，而人的野心可以被壓制，卻永遠不會消失，總有誰會在暗中蠢蠢欲動，而我只要推他一把。

    若孟且不足以拖住玄囂，馮昂就會打進大瑤宮，爭取時間讓我拿到令牌。可玄囂已死，這一手棋原本應該被廢掉，但采鳥卻還是發(fā)出了信號——不是為了拖住玄囂，而是為了拖住我。

    浮游打昏馮昂，皺眉道：“我去追采鳥?！?/br>
    “不用?！蔽覓吡怂谎?，隨即拍了拍手。

    一個勾著背的身影從暗處走了出來，正是之前被我用了控魂之術的太監(jiān)黃亮。他恭敬地跪在地上，從懷里拿出一個布包，雙手呈給我：“主上，采鳥確實到房中取了假令牌，往南而去。”

    我取過布包，拿出里面的精巧令牌，摩挲著上面細致的紋路，抬頭看向天空，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輕聲道：“采鳥，我人在這里，難道就不能去取東西了么？”

    ……跟了我許久，仍舊五行缺心眼。

    孟且驚訝過后，面色復雜地看著我：“他背叛了你，你不殺他嗎？”

    “殺他有什么好處？”我挑眉，一邊把玩著令牌一邊緩緩道：“他會將東西帶給常羲，同時還會將我告訴他的話也帶給常羲——‘高陽其實是我的人’。結果常羲發(fā)現(xiàn)令牌是假的，那么這句話到底是真是假呢？以他的性格，絕不會直接對高陽動手，而是會派高陽來尋我，再遣一個真正信任的人跟在他身后監(jiān)視刺探。若高陽并無二心，那自然最好；若高陽當真是我的人，那便可順藤摸瓜。一言以概之，高陽必然會去疇華之野尋找握有真正信物的我?！?/br>
    頓了頓，我微微笑起來：“所有的計謀都基于人，他們自以為了解我，卻忘記我也一樣了解他們。大謀者小而大之，小謀者大而小之；陽謀者陽而陰之，陰謀者陰而陽之，原本沒有人比我更熟悉這些。即便他們背叛了我，照樣還是要照我的意思行動。常羲，從來不是對手?！?/br>
    孟且正色道：“你說這些，不怕我將話告訴那個常羲么？”

    我勾起唇角，淡然道：“你又怎么知道這些話是真的，而不是因為采鳥背叛，我為了混淆常羲，讓他認為高陽其實不是我的人才說的呢？”

    孟且沉默片刻，欲言又止地問道：“孟鴻……你可曾真正相信過什么人？”

    我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漫不經心道：“自然是有的，不然如何會落到這般地步？”

    一直不言不語的浮游望向我，忽然道：“采鳥沒有把你的下落直接告訴常羲，說明他還存有一些忠心?！?/br>
    我道：“我若這么簡單就死了，他還有什么價值，又拿什么去換自己被抓的家人？”

    “……”浮游眼中閃過一道晦澀的情緒，抿唇從脖子上扯下一個骨質的圓形掛墜，鄭重地遞給我：“給你?！?/br>
    我愣了愣，抬手接過來：“這是什么？”

    浮游正色道：“我的骨頭?！?/br>
    我眉梢微挑，默然半晌，開口問道：“……燉湯喝么？”

    浮游搖了搖頭，聲音不響，卻帶著一點不容置疑的固執(zhí)：“我的魂魄附在這塊骨頭上，它碎了，我便立時魂飛魄散。你收著，就可以信我。誰都不能信，太累了。”

    天已經完全亮了起來，日光打破了晨霧冰冷的氣息，他站在陽光之中，表情執(zhí)著而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