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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下的人身子一僵,一動不動。方牧正準備套取一些有用的信息,渾身的汗毛忽然豎起來,一管黑洞洞的手槍就對著自己的后腦勺,低沉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太大意了,現(xiàn)在,放開我的人,不然我把你打成馬蜂窩?!?/br>方牧沒有動,讓他感到意外的是,這個聲音有點熟悉,他做了一個深呼吸,嘗試著開口,“老馬?”身后的人沉默了一下,“方牧?”方牧沒有放下手中的猛虎刃,抓著人質(zhì)緩緩地轉(zhuǎn)過身來,與舉著手槍的老馬面對面。老馬見到方牧,似乎松了口氣,然而手中的槍卻并沒有因此放下來,他看著方牧,表情復(fù)雜,“放下刀,方牧。”方牧不為所動,嘴角溢出一絲苦笑,“老馬,你應(yīng)該了解我,這種情況下,我不會這么做的?!?/br>“你想對自己的同伴的出手嗎?”老馬有些憤怒地質(zhì)問。方牧緊緊握著猛虎刃,沒有放松警惕,“你們?yōu)槭裁磿霈F(xiàn)在這里?”老馬沉默了片刻,問道:“‘瘋狗’是你殺的?”方牧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老馬深呼吸了一下,語重心長得宛若一個慈愛的師長,“方牧,跟我回去,你必須接受調(diào)查,這是規(guī)矩,你應(yīng)該知道?!?/br>方牧哂笑,“我從來不是一個守規(guī)矩的人?!?/br>老馬的雙眼終于變得銳利起來,“方牧,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很危險,你該知道,一旦你失控,我就會親手解決你,別讓我有這樣的機會?!?/br>方牧沉默,他從來不怕什么調(diào)查,那些問詢對他而言基本上都是不痛不癢的,但這樣的調(diào)查一般都會極其冗長而繁瑣,一旦陷入這種麻煩中,就別想再干其他的事。而現(xiàn)在,對方牧而言,時間是分秒必爭的。他沒空理會那些官僚主義做派嚴重的調(diào)查組。老馬一雙銳利的眼睛仿佛能洞悉人心,“方牧,不要試圖逃跑,門外還有一組我的人,他們都跟你接受過一樣的訓(xùn)練。我們已經(jīng)盯了四面佛有很長一段時間了,只要他入了境,就別再想興風作浪。”方牧的表情似乎有些松動,良久,他抬起眼眸,說:“我可以跟你回去,但在此之前,我還有一些事要處理。”31第二十一章方牧走進院子,先察覺的是睡在廊檐下的粽子,狗東西懶懶地抬了抬眼皮,見是方牧,沒有叫,撐起兩條前腿,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圍著他打轉(zhuǎn)。方牧走過它身邊的時候,提起腳輕輕地踢了下它的狗頭。狗東西歪了歪頭,又溫順地伏下身子,自顧自睡覺了。方牧走進方措的房間,少年還睡著,床邊的電風扇發(fā)出呼呼的扇葉轉(zhuǎn)動的聲音,吹動著少年的額發(fā)朝一邊偏去,因為是夏天,他穿著白色的跨欄背心、短褲,露出四肢,有著少年人特有的細瘦修長,在黑暗中散發(fā)著瑩瑩的白。方牧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弓著身子看黑暗中的少年,一時有點恍惚,他印象中的方措一直是只小凍貓子,瘦得身無四兩rou,襯得一雙眼睛格外大,小獸一樣,又野又兇。不知道什么時候,竟已經(jīng)長大了。他還記得那年冬天在湖嶺方家,他給他媽守夜,靈堂里燭火幽幽,映照在慘白的墻上?;蛟S是在陌生的環(huán)境沒有安全感,或許是因為其他,被他趕去睡覺的方措又悄悄地溜回了靈堂,大約是怕被被罵,小心翼翼地挨在他身上,卻又不敢挨實了。小孩子柔軟的身體和偏高的體溫讓他的心里驀地一動,寒冷冬夜里靈堂里孤單單的兩個人,第一次讓他體會到一點“相依為命”的味道,他看著他用小小的手認真地折一只只錫箔元寶,冷硬的心也像被那只手輕輕地握了握。少年驚醒過來,察覺到屋子里有人,立刻像一只狼崽子似的脊背緊繃,露出攻擊的姿態(tài),等到看清來人,瞬間放下戒備,露出驚喜的表情,“方牧?”他本能地想撲上去,又瞬時剎車,只是身子微微前傾,為自己這幾乎不假思索的動作感到一種隱秘的羞恥,“你回來了?!?/br>方牧沒有說話,他長時間的沉默令少年有點不安,他動了動身子,千言萬語在肚子里翻滾,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從北京回來后,他一直處于一種提心吊膽的狀態(tài),他不是笨蛋,方牧身上那么多秘密,作為朝夕相處的人,他不可能一點沒有察覺。起先,他很惶恐,他猜測過方牧的各種身份,曾經(jīng)一度認為方牧可能是一名犯了事的逃犯,好多個晚上,他夢見全副武裝的警察闖進他家,將方牧擊斃了,方牧胸前一個血紅色的洞,烏溜溜地淌著血,方牧還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笑模樣,什么都不在乎的樣子,倒下去,倒下去,嘭一下摔在地上,揚起紛紛揚揚的灰塵。他無數(shù)次從這樣的場景里驚醒過來,惶惶不可終日,但這些又不能跟方牧講。他把所有的一切悶在心里,小小年紀,眼睛里已有了深深的沉重的憂慮。后來,他想通了,在他短短的生命中,父親從來缺席,母親拋棄他,只有方牧,他還有什么選擇呢?他總歸是要跟他在一起的。如果方牧真的是一個不法分子,那么他也只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地陪他一塊兒逃亡。這樣一想,他的心瞬間安定了,他不再糾結(jié)于方牧的身份,他的世界雨過天晴。現(xiàn)在想起從前的那些荒唐的猜測,方措可能會失笑,可是心卻無比堅定,方牧在哪兒,他就在哪兒——這種堅定,有一種殉道似的犧牲和奉獻的意味在里面。方牧動了動嘴巴,問:“方子愚怎么樣?”“他被他爺爺接回家去了?!狈酱氲穆曇艉芾潇o,他已經(jīng)知道方子愚爸爸的事,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方牧,輕聲問,“方牧,發(fā)生什么事了?”方牧的目光有一刻怔然,有那么一瞬間,方措察覺到一絲脆弱從他身體里流出來,但或許只是錯覺,因為方牧很快揉了揉臉,扯了扯嘴角,“跟你沒關(guān)系?!?/br>方措忍不住失望,方牧總是這樣再大的事再大的悲傷總是掩在輕描淡寫的語氣后面,讓人想要安慰也無能為力。大約察覺到小崽子的情緒,方牧破天荒地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因為業(yè)務(wù)不熟練,他動作有點僵硬。方措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直到他的手離開,他才小心地放開呼吸,那么近的距離,方牧那種混雜著煙味的純男人的陽剛味道令他有些目眩神迷。方牧收回手,才淡淡地斟酌著開口,“我要出一趟遠門,你好好看家?!?/br>少年的神經(jīng)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