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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先cao起了慈父的心,惦記著要給方措的考試獎勵,挑了個星期六提著一盒變形金剛的套裝上門了。方牧那牲口不在,方措給開的門。老五熟門熟路地進了屋,擺著領(lǐng)導的款兒先給視察一遍,瞧著干干凈凈整整齊齊的屋子,老五的鼻子一酸,感動得差點沒給掉下淚來,欣慰地想,總算是有點兒“家”的樣子了,再看向白白凈凈眉清目秀的方措,目光就有點復雜。老五不知道方牧打哪兒弄來的這么大的崽子,他插科打諢真真假假問過幾次,方牧不肯說,他那脾氣又臭又硬,老五也沒奈何。老五其實是不同意方牧養(yǎng)方措的,養(yǎng)孩子哪是一件簡單的事兒???可現(xiàn)在想想,也許這孩子真跟方牧有緣分呢,至少他讓方牧不再像個無根的浮萍似的,無著無落的。方措秉持著基本的待客之道,給老五倒了一杯白開水。把從未在方牧這兒受過這待遇的老五感動得不行,看方措的目光就跟看自己兒子似的,“寶貝兒,別忙活了,過來看看,這禮物你喜歡嗎?”方措的目光落到變形金剛上。老五知道這崽子很有原則,沒方牧發(fā)話,輕易不拿別人的東西,干脆將東西塞到他懷里,念經(jīng)似的給他洗腦,“拿著拿著,你胖子叔叔跟別人是一樣的嗎?胖子叔叔給的任何東西,你都可以拿,不信你去問你叔。跟你說,你胖子叔叔跟你叔是這個——”他豎起一個大拇指,神氣活現(xiàn)地說,“鐵打的兄弟,過命的交情!見小孩兒好奇純白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老五被壓抑的表演欲膨脹到了極點,眉飛色舞道,“你年紀小,不知道,當年你胖子叔叔和你叔那是號稱喋血雙雄,書包里藏一根鐵棍兒,放了學就在焚化廠的小樹林里邊跟人火并,你叔打架最猛,單槍匹馬就敢挑十幾人。有個慫貨,吃了虧不敢找你叔,叫了家長告到學校里。他老子坐了兩年牢,剛放出來,提把菜刀沖到校長室,揚言要宰了你叔。當時你叔舉起一條凳子腿,就往自己腦門上砸,那血,嘩啦啦的跟噴泉似的,可嚇人了,老師全嚇蒙了。你叔面不改色用手一抹,眼睛都沒眨一下,盯著那傻逼的勞改犯,說,‘你丫有種就弄死我,弄不死我我他媽總有一天弄死你’……”遙想從前,老五跟原地滿血復活似的,一不小心,就把方牧當年作為一個中二病重度患者的光榮歷史全給抖落了,回過神,看見小崽子全神貫注的神情,一雙烏溜溜的眼睛跳動著興奮和緊張的火焰,一拍腦袋——完了,壞菜了,好好的一孩子,可別被帶上了歪路,孩子他叔能把他當柴劈了,趕緊欲蓋彌彰地咳了幾聲,亡羊補牢,“當然,打架是不好的,好孩子都不應該打架。那個,你還是應該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以后出人頭地,當科學家,當宇航員,掙好多錢孝敬你叔?!?/br>可惜,老五的那些充滿誘惑力的血腥字眼已經(jīng)化作一道道流光飛入方措的腦海中,織成光怪陸離引人遐想的江湖夢。病床上的女人安靜地睡著,好像連呼吸都沒有,像一具尸體。因為生病,兩頰深深凹陷,兩道法令紋深得如同刀刻上去一般,即便是睡著,也能夠依稀窺破女人嚴苛的性格。一頭燙染過的卷發(fā)因為長期沒有打理而失去了光澤,如同稻草一樣堆在白色的枕頭上,發(fā)根不知何時已變成了灰白色。她已經(jīng)老了。方牧驀然意識到這一點。他站在病房外面,隔著門上的玻璃窗看著,心情說不上是難過還是什么,他想他是天生涼薄。醫(yī)院的味道總是不那么令人舒服,方牧轉(zhuǎn)身離開了病房。走廊里空蕩蕩的,只有一個護士攙著一個小老太太慢慢地走著,老太太拉風箱似的喘息聽起來像是死神的召喚。方牧低著頭,一邊走,一邊渾身上下地找煙。一個提著保溫瓶的男人與他擦肩而過,朝方牧來時的方向走去。方牧終于找到了煙,看見電梯門剛好開了,趕緊走進去。那提保溫杯的男人忽然轉(zhuǎn)過身來,有些遲疑地叫道,“方牧?”方牧抬起頭,看到一張清清窄窄的好看的臉,電梯門緩緩合上。方牧愣愣地盯著光亮的電梯壁自己的人臉,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那是方斂。電梯很快到達一樓,方牧邁步走出,一直走到住院大樓外面,終于迫不及待地將煙叼到嘴上,點著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沖天吐出連續(xù)的煙圈。后面有人急急地叫方牧,方牧轉(zhuǎn)過身,看見方斂,手上還提著保溫瓶,大約怕是錯過,他是走樓梯下來,氣喘吁吁的樣子,但風度依舊,疾步走至方牧面前,問道,“方牧,你回來了?”方牧夾著煙,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隔著薄薄的煙霧打量經(jīng)年未見的方斂——還是那個方斂,瘦瘦薄薄的,經(jīng)常抿緊了嘴唇,令人聯(lián)想到堅毅內(nèi)斂什么的,眉頭總會習慣性地微擰著,很少笑的,但偶爾一笑,真是純潔得要命,跟方牧絕不是一路貨色。當然,從遺傳基因?qū)W上來講,他跟方斂沒有任何關(guān)系,不像也沒什么奇怪的。方斂目光憂郁,問:“回來了怎么不回家呢?”方牧露出一個痞痞的笑,他長得好,這么一笑,幾乎有種嫵媚鋒利的感覺,卻也讓人無從下手。方斂曉得撬不開方牧的嘴巴,只好換了話題,“你過來看阿姨?”方牧漫不經(jīng)心地點了下頭,將煙灰彈得老遠。方斂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眉心皺出一個川字,憂郁沉重得如有實質(zhì),“那你知道阿姨的情況了?”方牧扭著頭望向別處,嗯了一聲。方斂嘆了口氣,不說話,兩個人沉默地站著,很久,方斂開口,“方牧,其實阿姨很想你的?!?/br>☆、第七章方措敏銳地察覺到方牧心情不好,他想不出原因,趨利避害的本能讓他謹慎地不去礙方牧的眼,在迫不得已兩人必須待在同一空間的時候,也放輕呼吸,盡量將自己偽裝成墻上的一抹蚊子血。這種狀態(tài)一直持續(xù)到方措期末考結(jié)束,連報告單也來不及拿,方措就被狗似的拎進車內(nèi)。方牧一句解釋也沒有,一腳轟下油門。初冬的陽光薄得透明,草木一片枯黃,天際有孤鳥掠過。方牧將車子靠邊停好,把方措拎下車,一聲不吭地前走。路況很差,到處坑坑洼洼,方措邁著小短腿費力地跟著,不一會兒,就被落下了一大程,他抬頭看前面的方牧,他走得很快,每一步都堅實地落到地上,步子跟步子之間的距離都好像丈量過,根本沒有注意到落在后頭的方措。方措抿緊嘴巴,沒有開口求助,低頭努力追趕,小小的身子里似乎藏著一種類似意志什么的東西。趕了一段路,方措抬頭望去,方牧不知何時已經(jīng)停了下來,站在一棵樟樹下,側(cè)著身子,低頭點煙,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