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尸氣縱橫，他不敢再行碰觸，當(dāng)即輕身躍上壁頂，調(diào)勻氣息，在石鐘乳間縱躍穿行。青衫帶風(fēng)，身法如電，窟中雖偶有尸群出沒，卻哪里發(fā)現(xiàn)得了他？

四下里巡綽一刻，果然又發(fā)現(xiàn)了幾名靈巫蹤跡，三三兩兩地驅(qū)著尸群，自石道中走過。沈淵居高臨下，審量他們腰間珊瑚珠式樣，皆輕輕放了過去。忽聽履聲蹀蹀，與尸群滑躍之聲大異，竟是一群人往這邊走了過來。沈淵目光閃動，心道：“這窟中尸多人少，能率著人眾行動的，肯定是尼堅(jiān)摩嘉那老妖怪。”果然不一時窟中火光熊熊，謝如璋率著一群白袍靈巫從一道石xue中走了出來。沈淵凝神看時，見他形容枯干，臉色鐵青，步伐間掩不住一股萎靡之態(tài)，心中大喜：“老妖怪受傷不輕，這可好極了！”

他仔細(xì)打量隨侍在謝如璋身側(cè)的幾名靈巫，瞧見左側(cè)一名捧巾靈巫腰間嵌的珊瑚珠式樣，成水滴之形，其間鏤出五條火焰的靈符形狀，正與自己方才所見的那名報(bào)訊靈巫的巫珠一模一樣。嘴角微勾，心道：“好小子，你果然在這里?！闭谒妓髡T敵分散之計(jì)，忽聽謝如璋咳嗽幾聲，沙聲問道：“什么時候了？”一名捧著滴漏刻壺的靈巫聽問，躬身稟道：“申正三刻已過，天快黑了。”沈淵在窟中行事，最擔(dān)心的便是不知時辰，若是行事不及，埋伏在外的步天軍隊(duì)錯過時機(jī)，莽撞行事。自己萬般忍辱艱辛，付諸東流不說，還枉送了千騎性命。聽得天還未黑，心中狂喜，知道尚有可為，便又悄悄伏下身子，想聽謝如璋還有什么話說。

謝如璋慢慢地在石道中走了一段，緩緩道：“現(xiàn)在窟中尸氣不足，制不住邪靈。但是要調(diào)中軍入窟，王上雖然許久不問軍務(wù)，但是這樣大的動作，只怕他也要生疑心。怎生想個法兒，讓他不加阻攔才好?！鄙韨?cè)一名靈巫出聲應(yīng)道：“供奉沃神，求祀靈窟，那是我危須至上至要的國事，王上怎能阻攔？”謝如璋知道他們一世都在窟中苦修，絲毫不懂國家政事的微妙為難之處，也不多加解說，自行思索一刻，向那捧巾靈巫問道：“你的兄弟，如今到了那里了？”靈巫回道：“已布下尸陣，駕船出窟了?！敝x如璋點(diǎn)頭道：“甚好，惟有尸毒，才能阻住淵中兇獸?！鄙驕Y聽得此言，明白過來，暗道：“啊，原來那一大隊(duì)僵尸，是派這個用場。”見謝如璋嘴上雖然贊許，臉上卻殊無喜色，已明其意，揚(yáng)聲笑道：“四下里俱要用僵尸行事，這可好生為難呢?！闭f著，一式“飛鴻踏雪”，輕飄飄地從石鐘乳上縱落下來。

謝如璋一聽沈淵聲音響起，已知不妙。一個錯步弓身，倏地移形換位，已將身后那名捧巾靈巫胳膊撈住，飛身向后退去。不料沈淵根本不是沖著那靈巫而來，在半空中雙足連環(huán)踢出，劈啪兩聲，倒將另兩名不及提防的靈巫踢飛出去，摔落在石壁之上，腦袋碎裂，眼見得活不得了。

謝如璋見自己身邊又折二人，心中恚怒，看定沈淵，冷笑道：“尸群雖少，但要制住公子，也不如何為難?！彼磉叺撵`巫早已分散開去，喃喃呼喝，便聽四下里縱躍之聲大作，顯然窟中僵尸正沿著咒術(shù)而來。

沈淵并不驚慌，探問道：“你的傷勢如何了？”謝如璋聽問，看沈淵一眼，答道：“些微□□，不足掛齒，已經(jīng)痊愈了?！鄙驕Y點(diǎn)頭道：“嗯，你的身體已敗，再加一點(diǎn)兒毒水也算不了什么。不過謝文朔已經(jīng)出窟。你只有另找一人換魂了。”謝如璋微笑道：“罷了，有公子在此，我何必再受那身魂不屬之苦呢？”沈淵察貌辯色，問道：“你用了謝家七代血脈，應(yīng)當(dāng)早已習(xí)慣了吧，難道還會很難過么？”

謝如璋聽他溫聲相詢，雖知絕無好意，但自己二百余年苦心孤詣，實(shí)也是孤寂無比。除了對面這個聰慧絕倫的生死對手，實(shí)也無人能解他的智謀；且這些許微事，說了也無傷大局，便笑道：“公子知道的可不少啊，換魂七代，確是比尋常rou身要活得長了許多，但終非長久之計(jì)。不過公子若肯用自家魂魄換謝文朔性命，老衲這生意倒也做得過。”他們對答，皆用漢語，因此他公然便用尼堅(jiān)摩嘉的口吻說話，料想那些危須靈巫也聽不懂。沈淵微笑道：“不錯，煉化玄玉靈符之后。你的rou身便能長生不死了——可是尼堅(jiān)摩嘉的rou身，尚在采涼山中，你來得及去換回來么？”

謝如璋聽聞，大驚失色，道：“你……你胡說些什么？什么……rou身？”沈淵笑道：“你叫他們不要讓僵尸靠近我，我就和你說?！敝x如璋當(dāng)即對身邊靈巫下令，道：“你們自到十二星陣中布陣便了，沒有我的命令，不許過來?！鄙驕Y看一眼方才盯著的靈巫，見他驅(qū)尸離去，滿不在乎地道：“啊，原來你們叫十二星陣。我說怎么與我漢家的三垣二十八宿不同呢，好幾次都差點(diǎn)走迷了?！敝x如璋干笑一聲，道：“西域星象秘術(shù)，自然非中原天官書可比?！鄙驕Y呸了一聲，道：“不都是天上星辰么，改個名兒罷了，有什么稀奇？”

謝如璋無心與他多扯閑話，只道：“公子帶著我家兩個小兒南去少林，又與步天教主做了一路，卻不知是何時曾重回過采涼山中？”

沈淵知道他在試探自己，心中冷笑，并不答他問話，卻反問道：“你既用謝家七代血脈換魂，那換魂之后的謝家人，你又將他們怎么樣了？”謝如璋心念一動，平靜答道：“奪魂成功，原魂無用，自然是殺了?！鄙驕Y長袖微微鼓起，顯是有勁風(fēng)拂出，冷笑道：“那些人不懂武功咒術(shù)，又當(dāng)你是血脈至親，受騙之時不知自保，只能是任你殺虐?？墒怯幸粋€人，只怕你沒那么容易殺了？”謝如璋一愣，戒備問道：“噢，哪一位高手人物，還請公子指教？”沈淵冷冷道：“謝平章！”

第55章冤魂劇斗

謝如璋微微皺起眉頭，目光閃爍地看了沈淵一刻，緩緩道：“他？他卻是最容易辦的。謝氏其余諸人，被我奪魂之后，魂靈歸于舊身。舊身雖敗，好歹也是個身體。我還得多費(fèi)手腳，將他們擊死埋尸——”沈淵接著他的話，道：“惟有謝平章，你是萬舍不得將你的原身給予他留魂再殺的，便任他魂靈飄蕩東西，不入輪回——尼堅(jiān)摩嘉，便是地獄惡鬼，也不曾有你這般奪人魂魄，殘人性命的狠毒殘酷，你便不怕遭天地報(bào)應(yīng)么？”

謝如璋聽他直斥自己，不但不怒，心中反而暗暗高興，想道：“你越是動怒，尸氣侵襲越快。不需一時三刻，你就是在我的手心里了！”當(dāng)即笑道：“天地豈會奈何于我？‘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不是你們漢地的圣人所說的話么？”沈淵冷笑道：“你四六不通，讀了兩本漢家經(jīng)典便來現(xiàn)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