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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從來沒想著給他整理衣物,還是父君有遠見?!?/br>穆琛很短促地笑了一聲,緊接著說:“可惜那手帕,只救了我一個人的命,我爹還是在我登基之前過世了?!?/br>他這樣一說,沈奚靖也有些難過起來,他們?nèi)乙仓皇A怂粋€人,他記得很清楚,當官兵開始抄家時,他爹把他護在身后,他父親那時候?qū)λv,無論怎樣,也要好好活下去,當時他不是很明白,直到他們被關進牢中,直到他們流放上虞,那個時候才知道,他的父親們與哥哥們,他們家的老管家、大廚、園丁,看門的林爺爺,守夜的侍衛(wèi)們,都早已經(jīng)死了。沈奚靖又拍拍他的背,兩個人沉悶了好一會兒,穆琛才說:“那些年的事情,雖然是柳華然因愛生恨,因恨生孽所致,但先帝卻也令我不敢茍同,就因為柳華然不喜歡他,他禍害了宮里多少人?就因為柳華然不給他生孩子,我們這些皇子,打小就過得沒有父皇一樣,就連南宮祈那三個皇子,雖然錦衣玉食,但先帝對他們的態(tài)度,也沒見好到哪里去,先帝年少登基,兢兢業(yè)業(yè)三十六年,做皇帝,他做的一點毛病都沒有,但做人相公與父親,他真的一點都不稱職,他不配當父親?!?/br>這是沈奚靖聽穆琛說文帝最重的一句話了,穆琛平時從來不叫文帝父皇,只說先帝,沈奚靖能從他的態(tài)度窺見一二,但像今天這樣明擺著講出來,倒還是頭一次。穆琛深吸口氣,見沈奚靖面上有明顯的憂色,拍拍他的頭,好半天才說:“罷了,跟你講這事只是不想讓你瞎猜,結(jié)果鬧得我們兩個都不愉快,算了,以后不提也罷?!?/br>沈奚靖道:“這……倒是不會,這樣的事情,皇上能與我講,已經(jīng)是給我的恩典了。奚靖還要謝過皇上?!?/br>自從有了孩子之后,沈奚靖雖然與他態(tài)度親厚許多,但仍舊不似尋常伴侶那般親密,穆琛知道,沈奚靖忍了許多年,克制了許多年,如今要他放開,確實很難。但他從來不心急,他們有很長一段人生要走,會有很多孩子,會有盛世江山,沈奚靖對他并不排斥,甚至最近一段時間,也能主動與他說些話,這樣已經(jīng)很好。穆琛有時候會想,是不是沈奚靖也有些喜歡他,只是性格使然,讓他不能也不愿意表露。每當想到這些,穆琛的心便又會熱乎氣來,做皇帝十年,他也忍了十年,他擁有的耐心,不會比任何人少。多等些時日,又如何呢?穆琛這樣一深思,兩個人又沒話講,馬車里的氣氛一下子沉悶起來。末了,沈奚靖又擔憂起來:“皇上,如今給我這么高的位份,會不會有人……”穆琛見他還在擔心這個,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道:“你還真是苦慣了,如今當了主位,怎么反而思三想四的,你不記得顏相那日說過什么?”“什么?”沈奚靖問。“他說,你與沈明澤年輕時很像,你不記得了?”猛然聽他提起父親,沈奚靖心里一顫,說:“其實,我都快忘了父親的長相了,今天早晨照鏡子,左看右看,也沒看到一丁點相像來,我怎么會有我父親當年那氣度啊?!?/br>穆琛聽他絮絮叨叨說起話來,不由覺得好笑,便說:“你以為顏至清老眼昏花嗎?他說像,那便是像,你想想,今日早晨你穿這身行頭一亮相,會有多少早年舊臣想起你父親?他們在官場摸爬滾打那么多年,看你的姓,便會馬上猜到你的身份,誰都不會再敢說半個不字了?!?/br>這一長串話說完,穆琛便發(fā)現(xiàn)沈奚靖正呆呆看著他。“無論當年上虞你怎樣艱苦,無論這些年你在宮里怎樣艱難,奚靖,你要記住,你是帝京沈家唯一的血脈,你是敬忠公唯一的兒子!如今世家凋零,你以為,與你身份相同之人,還剩幾個?除了皇族,便再也找不到其他,如果說你的身份還不夠高,那再沒人能當朕的侍人了?!?/br>穆琛這幾句話說的擲地有聲,說的干干脆脆,沈奚靖心里仿佛有什么東西被他喚醒,他覺得眼前仿佛閃過許多彩光,那么溫暖,那么明亮。他用力點點頭,道:“好,我曉得了!”穆琛笑笑,這番話其實他藏在心里許久,如今終于在最合適的時間說出來,這趟南行,雖然剛剛開始,但卻也讓他覺得不虛此行。兩個人又安靜了一會兒,雖然沒說話,但并不覺得難捱。終于,沈奚靖忍不住問他:“皇上,那手帕既然已經(jīng)還給他,沒了這個束縛,以后……”其實他擔心手帕沒了之后柳華然會全力對付他們,他有些隱約猜到穆琛離京大概是為了保護他,但如果這重要的籌碼丟失,對穆琛或許是不小的損失,以后會如何呢?穆琛見他臉上又有些陰郁之色,突然低聲說:“你以為,朕手里只有一樣東西嗎?”82沈奚靖一愣,他從前就覺得穆琛深不可測,如今這一番話說下來,便更有些看不清他。索性,他們站在同一條船上,穆琛越聰明,他們這條船,便能走得更遠,更穩(wěn)。穆琛正等著沈奚靖問他手里的東西是什么,卻不料外面?zhèn)鱽聿芤诐傻穆曇簦骸盎噬?侍君,前方就是城門,直接出城嗎?”二人對視一眼,穆琛道:“走吧?!?/br>馬車緩緩停了下來,沈奚靖只聽到外面有些說話聲音,沒過多久,馬車又行駛起來。沈奚靖和穆琛沒有再說話,他們馬上便要到城外芳草亭,太醫(yī)大臣與宮人們早就等在此處,到了芳草亭匯合之后,一溜八兩馬車,便向涼川行去。他們此次全部取道官路,這條寬敞平淡的大道曾經(jīng)在明帝與英帝兩朝都加以翻修過,如今還是很好。此時已經(jīng)七月初,馬車里雖然只掛了紗窗,也稍顯悶熱,因為有些顛簸,沈奚靖也沒法看書,沒多一會兒,就昏昏欲睡。穆琛讓他換了那身累贅行頭,去掉禮冠,舒舒服服躺在鋪了軟席的床上,沈奚靖很快便睡著了。即便是出門在外,穆琛也很少松懈下來,雖然已經(jīng)是夏日,但他怕沈奚靖著涼,又從邊柜里翻到薄被給他蓋上,可這時候沈奚靖卻不耐熱,安靜了一會兒便開始踢被子。穆琛只好用薄被輕輕搭在他的肚子上,取了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給他扇了起來。沈奚靖舒服了,臉上表情也舒展開來,好似十分開心。穆琛靠坐在他邊上,覺得沒有什么比這樣的日子,更令他滿足。他甚至一邊扇著扇子,一邊還想,要是沈奚靖知道他的皇上在他睡覺的時候伺候他,不知道是什么表情。那一定很有趣,穆琛一邊想著一邊笑,等到沈奚靖睡得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