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51
也從來想不到,真的有主子對他們曾經(jīng)的世家身份查的這樣清楚。這時是白天,屋里還站著邊樓南,相比上次穆琛與他在朝辭閣的談話,這一次更讓沈奚靖渾身難受。他覺得此刻他就像桌上的那碟水果,都被剝了皮,去了核,切成精致的形狀,供主子品嘗。他不是物件,柳華然對他細致的打量的眼神,令他極不舒服。但是,就算心里再怎么不好受,他也要答話:“回主子話,分毫不差?!?/br>柳華然沒說話,他又盯著沈奚靖看了許久,才說:“抬起頭來吾瞧瞧,以前可沒仔細看過你的長相,說起來,世家里都有些沾親帶故的關系,你還得叫吾一聲表叔呢?!?/br>他雖然這樣說,但沈奚靖可不能真叫太帝君“表叔”,只能勉強半抬起頭來,眼睛卻也不敢看柳華然,只得盯著雕著葡萄串的桌角。沈奚靖比年少時高了不少,也好歹不是瘦骨嶙峋的樣子,面貌也十分清秀端正,柳華然剛想點頭,卻又見他額頭傷口還是細長的一道紅痕,雖然沒有流血,但看著也十分扎眼,便掃了一眼邊樓南,邊樓南會意,馬上講:“之琴這小子太不省事,主子早前就囑咐他記得給你上傷藥,怎么你傷還這般嚴重,回頭我拿點玉容膏給你,幾日便能好了。”“諾,謝主子恩典?!鄙蜣删该蛳轮x恩。“你這孩子,生分什么,地上涼,快起來吧?!绷A然說。沈奚靖來宮里九年,雖然見柳華然的次數(shù)不多,但也不少,尤其這段日子以來,更是日日要跟在一旁伺候,此時聽他這般說,心里暗叫不好。他緊張的渾身都僵硬起來,柳華然對人的態(tài)度顯而易見,他喜歡的便好,不喜歡的便不好,他對沈奚靖顯然不會有喜歡這種情緒,那么只有一種可能,他有事情要吩咐沈奚靖。沈奚靖依言站起來,仍舊呆呆站在一旁,低頭不語。柳華然突然嘆了口氣,他道:“吾同你父親與大爹爹,少年時也都是認識的,吾比他們長些歲數(shù),也聽過他們叫吾柳二哥,你如今小小一個孩子,吾也不忍心見你成日伺候人,要是你父親泉下有知,也不得安心?!?/br>這一連串話說下來,沈奚靖已經(jīng)緊張到極點,也害怕到極點。他心里暗暗罵柳華然,既然早知他身份,還讓他在宮里被使喚這些年,如今再來說這話,不是打自己臉嗎?他不知柳華然打什么注意,先是與他訴說家常,又念當年兩家情分,只怕柳華然要利用他的地方,并不簡單。果然,柳華然頓了頓,又說:“可這宮里規(guī)矩也不能破,你一個世家公子來宮里做宮人已經(jīng)為難,皇兒整日也很孤單,這一次采選入宮的,沒一個身份好看些,吾昨日想了許久,不如讓你做個宮侍,你放心,表叔不會在位份上難為與你,定讓你體體面面。”柳華然這一次語速倒是快了些,但沈奚靖已經(jīng)嚇傻,他一點都沒有明白柳華然的說這話的前因后果,他只是猛地跪倒地上,張了半天口,卻不知要說些什么。他能說什么,說他不愿意,說他還想過幾年出宮去找謝書逸,說他還要去烏里沙漠找尋衛(wèi)彥,說他已經(jīng)再也不想沈家曾經(jīng)的那些榮耀,他只想開家點心鋪子,和哥哥們好好生活下去。可是,這些,他半個字都不能說。他也不能違心說自己如何高興,如何感謝柳華然給他這個福分,畢竟宮侍是服侍天子,就算他曾經(jīng)是一等公的兒子,做宮侍,也是抬舉。對于皇家來說,再大的世家也只是一個家,而不是一個國。大梁四海之內(nèi),唯穆之一姓,才是真正的世家。沈奚靖哆哆嗦嗦跪在地上,屋里燒著暖暖的地龍,他卻只覺渾身冰冷。他不樂意,柳華然也是早就知道的,否則他不會費那些口舌說這個,當年南宮與他以世家身份做宮侍已經(jīng)十分難得,今日沈奚靖雖然已經(jīng)是敗落世家的僅存遺孤,但他畢竟也是世家,與人同夫,必然心中不滿。可是他再不滿,又能如何?他柳華然定下的事情,便一定要實現(xiàn)。他是個極有耐心的人,他要的,絕對都能到手。想到這里,柳華然又喝了口茶,慢悠悠道:“你傷還未好,吾已經(jīng)吩咐阿南,從今日起你便不用再做活計,你的位置已經(jīng)另找人頂替,吾已找了宮人所的教習管事,請他幫你熟悉宮侍的規(guī)矩,待年節(jié)之后,便與皇帝說了,給你抬個份位。”沈奚靖依舊跪著,不言不語。他已經(jīng)聽明了柳華然語氣里的意思,他在告訴沈奚靖,事情都已定好,再無回旋余地。這一日是個大晴天,當沈奚靖從正殿里退出來時,抬頭看了一眼天上金燦燦的太陽。旁邊邊樓南笑著說天氣真好,沈奚靖卻只覺頭暈目眩。38、第三十八章...不知邊樓南那邊對慈壽宮的宮人都說了些什么,宮人們對沈奚靖的態(tài)度,雖然并不顯得有多恭敬,但疏離是一定有的。就連一向同他親近的三月與四月,也都開始規(guī)矩起來。沒兩日,宮人所那邊便派了個教習管事過來,管事姓張,態(tài)度還算和善,讓沈奚靖叫他張叔。沈奚靖這些年已經(jīng)做慣宮人,再撿起主子的樣子,總覺有些別扭。那一段時候,他每日晚上想這個事情,都覺得難以安眠。但好在他記憶里曾經(jīng)錦衣玉食仆役成群的生活并沒有完全消散,十來天工夫便有模有樣起來。他到底留著沈家的血脈。轉眼便是十二月二十二,冬至。邊樓南給的藥很好,帶著淡淡的玫瑰香,他額上的傷如不仔細看,已經(jīng)看不出半點痕跡。這一日是沈奚靖的生日。他小時他爹說過,他生那日大雪紛飛,整個帝京雪白一片,正所謂瑞雪兆豐年,他定是個有福氣的孩子。沈奚靖想,他自幼親族俱忘,顛沛流離,后又入宮為奴為仆,如今眼看出宮無望,他則要終生在這深宮中為侍,也不知爹爹口里的福分,到底都顯在哪里。這一日沈奚靖特地找了邊樓南,問他可否去朝辭閣一趟,取些未帶來的物件。邊樓南許是得了柳華然的令,想也沒想便應了,叫他早去早回,年前是再沒機會出去。沈奚靖嘴里千恩萬謝,特地把云秀山早就給他備好的過年新衣?lián)Q上,從慈壽宮側門離開。他心里清楚得很,柳華然讓他去朝辭閣看云秀山,并不是對他心軟或是念“舊情”,他只不過是給他一個微不足道的甜棗,好讓他將來為他賣命。雖然那日柳華然沒說叫他到皇帝身邊做什么,但沈奚靖想也不會簡單,他之前都派了四個,這么多年,也還在清心所住著,想必沒有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