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看向他，搖頭說：“我等到他好些，就得去別處?！?/br>
洪老大原來把僧人歸于像秦惟曹郎中他需要承擔(dān)責(zé)任的一類，聽僧人說要走，有些失落，說道：“大師？阿惟叫你小森是吧？西北那邊沒什么廟，你到我們那里去，我們給你建個(gè)小廟，你也能當(dāng)個(gè)主持呢?！彼膊恢雷约簽楹芜@么說，反正就是覺得這樣說，也許僧人就不會走了，阿惟也會高興。

僧人淺淺一笑：“你有這個(gè)愿心，十方諸佛都在聽著，日后會成的。”

洪老大沒聽懂，可也不敢再問了——高僧就是神秘！

秦惟又躺了幾天，燒退了，一天比一天精神好，只是還行走無力，在地上走了兩步就氣喘吁吁。

秦惟和洪老大都想盡快動身，但是曹郎中擔(dān)心秦惟的身體受不了顛簸，誰都覺得自己有理，最后只能看僧人。僧人閉著眼睛想了片刻，睜眼說：“還是趁著天氣不冷，盡快趕路吧。若是入了冬，對他更不好?！?/br>
僧人現(xiàn)在的地位相當(dāng)幾個(gè)人的國師，他一錘定音，洪老大就決定次日啟程了。因?yàn)榍匚┦莻€(gè)病人，洪老大就拉著曹郎中一起進(jìn)了城，親自講價(jià)，買了曹郎中點(diǎn)的藥材，另外又多買了些糧食和衣被。

再出發(fā)，還是秦惟躺在馬車?yán)?，小石頭在他身邊。曹郎中與洪老大熟了，就與他并肩坐在車前，陪著洪老大趕車。洪老大讓僧人進(jìn)馬車，可是僧人說他習(xí)慣在外面走，先步行跟著，累了再說。

這輛馬車清晨上路，兩匹馬踏著碎步行進(jìn)。洪老大很警惕，時(shí)常轉(zhuǎn)著腦袋張望，看看是不是有人跟著?？墒切睦镉X得，車邊有個(gè)能起死回生的高僧跟著，像是個(gè)護(hù)法，自然不該出問題！

秦惟在車板的起伏中醒一會睡一會兒。小石頭漸漸從前一陣的緊張和恐懼中恢復(fù)，在車?yán)镆粫喊侵嚧巴饷婵?，一會兒到秦惟身邊，摸摸秦惟的衣服邊角，困了就躺在秦惟身邊睡個(gè)午覺。過了兩天，他見怎么玩秦惟的衣服秦惟都不反對，就給鼻子上臉，開始觸摸秦惟的手。有事沒事就拿了秦惟的手指一個(gè)個(gè)地攥，來回彎曲，跟玩衣服一樣。

天氣入秋，但還不甚寒涼，有時(shí)，洪老大會在野外宿營。

一天，他找了個(gè)林邊小湖畔停了車，解了馬匹，用馬車的頂子作為支撐，拿一匹粗布搭出個(gè)帳篷。曹郎中去放馬，僧人就到林間去撿些樹枝生火。

秦惟因身體未愈，可以完全不干活，只半坐在車中，看著車簾撩起后車門外的景色。林木的葉子稍微變黃了，傍晚高遠(yuǎn)的天空中，有幾抹紫紅色的霞云。大雁南飛而過，留下一陣遙遙的叫聲……

秦惟雖然虛弱，可臉上帶了絲笑意。憤怒嗜血的許遠(yuǎn)在他垂危時(shí)消失了，秦惟不再感到壓抑，真心覺得這么活著比在許府自由安全。

但最高興的還是小石頭，他爬到車門邊，自己穿上了鞋，回頭看秦惟，眼睛里有雀躍的光。

秦惟說：“小石頭可以下車去玩，但是不能離開大車邊?！?/br>
小石頭很認(rèn)真地點(diǎn)頭，爬到車轅處，扒著車轅把自己放到地上。在馬車附近走來走去，揀些石子枯草，放在車板邊緣，順便扒著車轅往車門里望望，見秦惟睜著眼睛，就又在車邊來回跑。他知道不能離開大車，走膩了，就鉆到了車子下面。等帳篷搭好，車下面變得暗了，小石頭爬了出來，手腳并用爬上車，脫了鞋放在車廂的角落，用衣服兜了他放在車板邊緣的小東西，又爬回了車廂中，坐在了秦惟身邊，把石子排列了，草枝搭在中間。

秦惟隨意地問：“小石頭這是要做什么？”

小石頭說：“做個(gè)橋。”

秦惟半閉眼：“給誰用呢？”草枝的橋。

小石頭抬頭瞪大眼：“螞蟻可以用啊！”他死盯著秦惟半閉的眼睛。秦惟一下笑了，眼睛睜開，說道：“小石頭真聰明?！眱和氖澜缢呀?jīng)是個(gè)外人了。

小石頭的眼睛里像是閃出光芒：“真的？”

秦惟點(diǎn)頭：“真的，小石頭是個(gè)聰明的孩子?！?/br>
小石頭笑了，眼睛彎彎，他放下手里的東西，撲上來依在秦惟懷里，說道：“那叔叔抱！”

秦惟張手摟了小石頭，輕拍他的后背，想起以前聽說常給幼兒按摩脊椎，能防病還長個(gè)，就不再拍他，而是從脖子往下一下下地捋。沒一會兒，小石頭舒服地嗯嗯起來，像只小狗。秦惟又笑，發(fā)現(xiàn)這個(gè)孩子可以給自己很多快樂。

外面，洪老大搭好了帳篷，曹郎中在帳篷外升起了火。小石頭對秦惟說：“叔叔要去吃飯?！?/br>
秦惟點(diǎn)頭：“好，小石頭餓了嗎？”

小孩子餓得快，秦惟時(shí)不時(shí)就問一句。小石頭用臉蹭著秦惟的衣服，“叔叔抱著就不餓?！?/br>
我成了精神食糧了，秦惟笑，放開了小石頭，輕輕推他：“下車，去看看曹郎中在煮什么，先吃一口?！?/br>
小石頭搖頭，拉秦惟的手：“和叔叔一起去。”

秦惟也覺得自己得活動活動，不然總躺著會出個(gè)血栓什么的，就點(diǎn)頭說：“好吧?！彼捯暨€沒落，小石頭就像個(gè)大壁虎一樣爬得飛快，到車廂邊的被褥下翻出了秦惟的布鞋，秦惟才掀開蓋在身上的被子，小石頭就爬過來給秦惟穿鞋。秦惟實(shí)在不好意思讓一個(gè)三四歲的孩子給自己穿鞋，忙彎腰去提鞋，不自覺地咳了一聲，小石頭忙說：“我來幫叔叔！”

給秦惟穿上了鞋，小石頭自己把鞋一下就蹬上了，從車門一下就溜到了地上，在下面伸著手要扶秦惟。秦惟剛想揮手讓小石頭躲開，免得自己下去壓著他，可又覺得提前讓小孩子學(xué)習(xí)尊老愛幼也是好事——我怎么成了老人了？！就虛拉了小石頭一只小手，另一只手支撐著車轅往地面放雙腳。

曹郎中見了大喊：“別！我來扶你。”

僧人走過來，與曹郎中一邊一個(gè)攙了秦惟的胳膊，小石頭在前面拉著秦惟的手，三個(gè)人將秦惟從車上順了下來。

秦惟嘆氣：“我覺得已經(jīng)七老八十了……”

曹郎中小心地笑著看向僧人，問道：“那該是可以的吧？”

僧人答非所問地說：“我明日一早就要離開了?！?/br>
秦惟驚訝：“為何？”

僧人說：“你此時(shí)無礙了，我在別處還有事情?！?/br>
秦惟郁悶起來：“我還沒和你好好聊聊?！?/br>
僧人答道：“好吧，我現(xiàn)在就和你說說話?！?/br>
曹郎中放開手：“你們走一會兒，我去煮飯?！彼闹邪l(fā)堵——他這些天按脈，秦惟雖然好了許多，可是傷了根本，有不享天年的脈象，他方才想探探高僧的口氣，這位大師如果應(yīng)承下來，該就會像上次那樣給秦惟續(xù)命，可是高僧沒接話茬，這是說自己的判斷是對的了？

僧人在一邊攙著秦惟，小石頭拉著秦惟一只手，三個(gè)人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