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奇怪地看他：“不殺他？那就好好揍他一頓？”

秦惟又搖頭：“我們沒其他奴隸了，別廢了。”

那個馬奴聽得懂些胡語，在哭泣中抬眼看秦惟，提連一腳將他踢倒，罵了句，抬手就要打，秦惟擺了下手說：“別弄傷了他，還得讓他去侍弄馬匹呢，要不又少個人手……”

提連停了手，馬奴乘機(jī)連滾帶爬地跑了，幾個人都有些奇怪地看秦惟，石路也晃了下秦惟的胳膊：“你怎么了？別這么手軟，對奴隸該打就要打，不然他就會偷懶！”

秦惟做出些憂慮的神情問道：“不知大皇兄他們何時到？”

這話一說，就把石路的注意力轉(zhuǎn)移了，他哼了一聲，提連一邊覷著石路的臉色一邊說：“大皇子已經(jīng)派人來說了，該是明天?！?/br>
秦惟驚訝：“這么快？”

石路語氣生硬地說：“大概是掛念你我兄弟，想早日見面吧。”

幾個青年陪著干笑了，秦惟知道這四五個人都是兄長的朋友，很是可靠，說道：“我忽然覺得，咱們還是該準(zhǔn)備些糧食馬匹什么的?！鼻嗄陚儾恍α?，都看石路，石路不說話，秦惟扭臉請求道：“也許沒用，可備下了，我心里就舒服些?！?/br>
石路見了弟弟懇請的眼神，就不忍拂了弟弟的意思，勉強(qiáng)道：“那你們就去弄下，我們今年抓的那些馬都是好馬，只需要打幾包草料。”

秦惟補(bǔ)充道：“還有糧食，至少要準(zhǔn)備一袋糧食?！?/br>
青年們又看石路，石路搖頭：“糧食沒多少……”

秦惟說：“我們還有半袋，再找些就行了。你們今天一定要都備好?！辈菰峡梢源颢C，糧食帶點兒就行。

沒人動，秦惟可憐兮兮地看石路，石路揮手道：“去吧！”石路長的魁梧高大，是一群人里的領(lǐng)袖，他一示意，幾個人笑著一哄而去。

見他們遠(yuǎn)了，石路對秦惟說：“我那么說就是為了讓你安心，可我哪兒都不想去！這是我的封地，是咱們的家！”弟弟這么瘦弱，大概一天的奔逃都支撐不過。

秦惟笑笑：“當(dāng)然，我也不想跑，只是防著萬一?！彼仓浪@小身板跑不到哪里去，方才大多是為了換個話頭，不讓人們注意他對漢人馬奴不加追究。

石路扶著秦惟又走了會兒，見他臉色發(fā)白，有點晃悠，就又把他扶回帳篷，讓他躺下，說道：“你多睡覺，好得快?！?/br>
秦惟也覺得虛弱不堪，沒吃少喝的，他感到自己可能會被餓成紙片人，只盼著因腦震蕩也好、前世印象也好造成的他孕婦一般挑剔的口味趕快過去，他能恢復(fù)原身石留的習(xí)慣，吃得下帶血的rou，敞開懷喝涼水，好撐飽肚子一次。

一會兒睡一會兒醒地過了一天，晚上卻睡不著了，秦惟躺在床上看著帳篷縫隙處異常明亮的月光，猜測該接近滿月了。石路進(jìn)來，見弟弟睜著眼，忙到床邊問：“怎么了？你想吃東西？”他摸索著遞過來了水袋和一小塊餅子。

秦惟慢慢地坐起來，接過水袋，喝著冰牙的水，雖然已經(jīng)餓得半死了，可還是不想吃那塊硬餅子。他的原身石留是個軟弱的少年，此時對秦惟的種種思想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特別逆來順受。

石路一頭躺倒在另一張小窄床上，秦惟問道：“他們把草料都準(zhǔn)備好了嗎？糧食呢？”石路不吭聲。此時夜深人靜，秦惟坐在黑暗里，莫名地預(yù)感到危險將臨，他停了半晌，堅持道：“哥哥……”

石路沒好氣兒地說：“他們打了十個草料包，提連到處找糧食，湊了一大袋子，藏在草料里了。你心里踏實了吧？可我覺得這都沒用！明天我會盡量對大皇兄彎腰，表示服從他就行了?！彼緛淼拇_是想逃到別的地方去，但是事情真到了眼前，他卻一點也不想挪窩。弟弟的身體不好，若是能在這片地方湊合活下去，為何要冒死遠(yuǎn)走？他只需表示屈服就行了，為了弟弟，他能做到！

秦惟沒再說什么，一點點用牙咬碎餅子，審視自己心中的忐忑：這肯定是與大皇子有關(guān)的。聽說大皇子明天就要到了，他有種該立刻就逃走的沖動。但這怎么辦得到？他一醒來就是個腦震蕩，前兩天站都站不起來，今天才在天旋地轉(zhuǎn)中走了幾步，怎么騎馬？如果是坐馬車，根本逃不快……

秦惟一陣頭痛，差點把剛吃的餅吐了出來。他慢慢躺下，迷迷糊糊地聽見石路起身出去了，想來應(yīng)是清晨了。秦惟不想吃什么，就接著睡，不知何時，他被床下傳來的隱隱轟鳴聲驚醒了。

帳篷的簾子一挑開，外面強(qiáng)烈的陽光涌入，石路走進(jìn)來，蹲在秦惟身邊，年輕的臉上不自覺地顯露出了緊張的神態(tài)，他聲音有點發(fā)抖地說：“他們……就要到了?！?/br>
秦惟知道如果自己不去迎接，會給大皇子留下一個不好的印象，就閉了下眼睛說：“抬我出去。”石路向外面喊了一聲，提山提連等幾個青年進(jìn)來，抬了秦惟睡的窄床出了帳篷。

外面陽光耀眼，已經(jīng)接近正午。秦惟閉緊眼睛，忍著在床的晃動中想嘔吐的感覺，耳邊可以聽到狂濤般的馬蹄聲近了。

不久，幾個人放下了窄床，秦惟等惡心的感覺過去，睜開眼，示意石路扶他起身，坐在了床上——他雖然更想躺著，可擔(dān)心大皇子會以為他是有意怠慢，秦惟的原身已經(jīng)不太記得大王子的樣子，但印象里對這個人很害怕。

周圍稀稀拉拉地站了百十來人，都穿著胡亂拼接成的獸皮衣褲，頭發(fā)蓬亂，面皮粗糙黑灰，證據(jù)確鑿地是一幫貧困牧民。秦惟覺得自己兄弟像是這個落后牧區(qū)的頭兒，等待著迎接都城來人居高臨下的鄙視。而如果對方真的鄙視了，他們還得萬分慶幸……

遠(yuǎn)方出現(xiàn)了一線旌旗，然后迅速地接近，伴隨震耳如雷的馬蹄聲，黑霧一樣奔騰而來。嘹亮漫長的號角聲如利刃般劃破了天空，讓人心頭震撼。

秦惟前世是在城上救護(hù)傷員，沒有在平地上見識過胡人的軍伍，此時被完全震懾住了，半張著嘴，癡呆呆地看著大軍滾滾而來。一隊隊的騎士從他們面前不遠(yuǎn)處快速騎過，何止根本不停下來，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

騎士們穿著不同顏色的皮制衣褲，大多外罩皮甲，秦惟認(rèn)為都比自己兄弟和旁邊的牧民們穿得好。不多時，旗幟的顏色變了，騎士的服裝更加整齊統(tǒng)一，武器也從狼牙棒長矛半木質(zhì)兵器變成了大刀等鐵兵器。秦惟知道中軍接近了。

馬蹄踐踏之下，枯草離地，灰塵漫天，幾乎遮擋住陽光，沒人敢躲避，所有人，包括體格健壯如牛的石路都以手撫心，深深地彎腰行禮。秦惟一低頭就頭暈，想等到最后。

不久，在清一色的黑馬方陣中，秦惟看到了一個頭戴著金色頭盔的騎士。秦惟本想低頭，但或是因為頭痛，或是因為內(nèi)心突然涌現(xiàn)出的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