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顯靈，教化人族，接引圣賢君王……”

宮人的話已漸漸不可聞，拓跋燾在心中咀嚼著黃竹二字，然后猛然醒悟。

晉時有詩云：“亭亭明玕照，落落清瑤流。”

這明玕，不正是竹子的意思？

第137章佛貍問道

拓跋燾首次出征是在他十二歲那年，與柔然為戰(zhàn)。

時光荏苒，當年在宮中轟動一時，拓跋燾遇仙事件已經(jīng)無人提及，也鮮少人知道，拓跋燾把神堂中的黃竹像搬到了自己的寢宮。

有時候，就連拓跋燾自己都幾乎要以為，那只是他兒時的一場夢。

動身前夜，拓跋燾祭拜了自己的母親。

幾個月前，杜貴嬪病逝。

拓跋燾念及忘母，傷心難過，迷迷糊糊睡著了，恍惚間聽到宮人們討論。

“……其實即便娘娘這時不死，日后殿下若要做太子，一樣要死……”

“……此時若死，總留了幾分情分??！陛下當年不就因此與先帝有了嫌隙……”

“……既然陛下也是受害者，又與娘娘情分深厚，說不定……”

——北魏皇室有子貴母死之制，便似漢武帝時，殺鉤弋夫人而立其子。

拓跋燾猛然醒來，站起身，從放在一旁，只待明日穿上的衣甲旁抽出佩劍，走出內(nèi)室，“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妄議皇室！”

這幾個宮人沒想到拓跋燾如此耳聰目明，嚇得魂飛魄散，跪地求饒。

拓跋燾揮劍就要將他們頭顱斬下，卻忽聞到一陣茶香，沁人心脾，隱隱熟悉。

拓跋燾的動作凝滯了一下，忽然眼睛睜大，憶起了為何覺得熟悉，霍然轉(zhuǎn)身，朝著茶香飄起的地方走去。

宮人們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殿下這是又中了什么邪。但是借他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跟上去啊，全都像鵪鶉一樣趴在廊下。

拓跋燾提著劍走到庭中，只見月下有一道人正坐在石桌前烹茶，形容與六年前無異，就連道袍也仿佛是當年那一件，不過肩上卻多了件披風。

披風外如墨內(nèi)似焰，背上的位置有九點寒星，下擺迤邐于地。

拓跋燾有些激動，快走兩步，走到石桌前。

黃竹微笑看他，“殿下長大了?！?/br>
“你為何一直沒再出現(xiàn)？”拓跋燾說了第一句話，出口后自己都覺得滿是怨氣。

“殿下應(yīng)該知道我是誰了，”黃竹指了指九天之外，“我在天上還有些雜務(wù)，一一處理妥當，就到今時了。只是沒想到，殿下一直在等我？”

拓跋燾不好意思點頭，他們根本也沒約好。沉默片刻，又悵然說道：“你來了，可惜，我明日就要出征了。恐怕待我回來，你又不在了。”

“我知道，正是趕著來見你一面?！秉S竹感慨道，“半大孩子，就要去抗擊外敵，在戰(zhàn)場上流血了。”

即便在古代，尋常人家十二歲的孩子也還在攆雞逗狗地玩鬧，誰叫拓跋燾即是好戰(zhàn)的鮮卑族，更是皇室子弟。

拓跋燾緊了緊手中的劍，“我不會流血的，只有我的敵人會流血?！?/br>
“這臭脾氣，什么時候都變不了……”黃竹小聲嘟囔了一句，抬手將披風解下，起身為拓跋燾系上，“披風借你，日后還我?！?/br>
拓跋燾摸了摸披風，只覺得加身后溫暖無比，而且毫無異樣感，仿佛與他融為一體。

拓跋燾甚是喜愛這披風，口中說道：“小氣，還要還你？”

我還沒見過給出去的東西又要回去的呢！黃竹心道，“那就借你四五十年?！?/br>
對于很多凡人來說，四五十年已經(jīng)是一生了。

拓跋燾經(jīng)歷過杜貴嬪去世，已經(jīng)對人之生死有了一定概念，默默點了點頭。

黃竹倒了杯茶給拓跋燾。

拓跋燾時隔六年，再次喝到這茶，細細品味了一番，“以前也沒用過，這是什么茶？何處出產(chǎn)？”

“此乃昆侖山頂栽種的云霧茶，承天地靈氣，汲取日月精華?！秉S竹說道。

拓跋燾：“此茶雖好，可惜沒有酒。”

對月飲茶說著也不如月下對酌灑脫，何況明日就要出征。

“十二歲的小屁孩，喝什么酒?！秉S竹雖然是這么說著，但還是把酒拿了出來，“此乃我自釀的酒，稀釋了很多很多倍，但是對于凡人來說也夠了?！?/br>
拓跋燾喝了一杯，果然與茶一樣，都是類中極品，“天上是什么樣子的？”

“天上？天上也就那樣，和地下沒有多大區(qū)別，可能冷一點兒。”黃竹與他碰了一杯，“來，祝你凱旋歸來。”

拓跋燾與他碰一下，又喝一杯，“那你住在天上的哪里？”

“我不住在天上，我平時也住在人間界，招搖山?！?/br>
拓跋燾迷茫道：“招搖山……那不是傳說中的仙山嗎？難道真的存在？”

“仙人你都看到了，還質(zhì)疑仙山?！秉S竹帶著笑意道。

拓跋燾自見過黃竹后，也有意識地去尋找過一些典籍和傳說。先秦以后，仙人的蹤跡漸漸少了，反而是佛家顯圣跡象較多。

招搖山是因為文而優(yōu)則仙的傳說聞名人間，但是，如今文優(yōu)則仙的故事很久沒有了，招搖山的故事離大家已經(jīng)比較遠了。所以他才會有些疑惑。

——這自然是黃竹有意為之，當一段時間縮頭烏龜，日后就可以恢復啦。

拓跋燾失笑，與黃竹推杯換盞，月上中天，竟不知不覺醉了。

……

次日，宮人將伏在石桌上的拓跋燾叫醒。

拓跋燾醒來之后，回想起昨夜之事，看到桌上空空如也，問道：“昨夜可聽到什么動靜？”

那宮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回答：“沒，沒有?！闭f笑呢，她哪里還敢聽??！

拓跋燾便知道，這又是一場縹緲無痕的遭遇了。

拓跋燾揉揉頭站起來，腳下一絆，踩到什么，低頭一看，原來是一件披風滑落在地，外黑內(nèi)紅，分明是昨夜黃竹送他的那條！

拓跋燾看了半刻，問宮人：“這個你見過嗎？”

宮人猶豫半天才答道：“沒有，看制式也不是宮中的物品……”

拓跋燾便徹底放心了，將披風撿起來撣了撣。

……

拓跋燾隨軍北上，雖然是第一次實戰(zhàn)，但不愧天賦異稟，在戰(zhàn)場上大放異彩，將威名傳揚到了柔然。

在關(guān)鍵的戰(zhàn)役中，拓跋燾率軍追擊柔然敗軍。

不想柔然軍中有一神射手，亂軍中對著拓跋燾射出一箭，直直朝著他的胸口疾射去，眼看避之不及！

誰想就在此時，拓跋燾身上忽然放出紅光，那力道十足的一箭還未到他面前，就仿佛撞了墻一樣落地了。

這紅光，分明就和傳說中拓跋燾出生時的異象一樣，兩軍之中也有人聽過這個傳聞，此時皆是呆愣。

片刻后，北魏軍中發(fā)出了歡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