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云舒廣到了塞北，在戰(zhàn)事焦灼前，便對田澤說了這么一段話：“我們這些帶兵打仗的，守護國，守護民，卻不守護誰的權(quán)柄。但太子殿下仁德，我記在心里，有回忠勇軍缺糧，若非他殫精竭慮籌措，只怕草原要遭大劫。他生而仁，生而善，他看重的人，必然也是德行昭昭的，我雖不守護誰的權(quán)柄，倘若能為天下尋一名英主，也算是為我守著的國，守著的民做了一樁好事了?！?/br>
    田澤述完當年事，跪在山道上，朝昭元帝再次拜下：“父皇可知陵王今日為何起兵？”

    “因他知道，父皇有意傳位給兒臣，而兒臣登基后，必然會因當年塞北之恨誅殺他，所以他走投無路，不得不舉旗謀反?！?/br>
    “父皇不是常問兒臣，這些年既在金陵，為何不肯回宮，不肯與父皇父子相認嗎？”

    “因為兒臣知道，一旦回到皇子身份，行事反而會束手束腳，來不及找到陵王通敵的證據(jù)，可能就會因暴露身份而被他滅口?！?/br>
    “因為兒臣知道，哪怕做回皇子，父皇愿包庇陵王，還是會包庇，所以即便在回到宮中以后，父皇仍不給兒臣機會為當年忠勇侯之冤陳情?！?/br>
    “因為兒臣，不想做太子，不想做皇帝?！?/br>
    “但是現(xiàn)在，兒臣改主意了。”

    “侯爺曾說愿為天下尋一位英主，如果兒臣能夠成為這樣的英主，兒臣愿以一生為之努力。”

    “因兒臣的命，是侯爺與塞北三萬將士的英魂換來的?！?/br>
    “父皇讓兒臣平四海，立升平。兒臣卻要問，如何平四海，如何立升平？”

    他跪直身：“當年塞北一役的證人兒臣找來了，就在這里，就是兒臣與阿泗?！?/br>
    “今日平南山勤王的證人兒臣也找來了，便是這平南山中的每一個人，每一個耳清目明，心懷公道之人?！?/br>
    “父皇讓兒臣做儲君，承大統(tǒng)?！?/br>
    “然為君不仁，何以為君？”

    “兒臣懇請父皇，還忠勇云氏一門公道，將陵王之罪告昭天下，以慰將士忠魂。”

    天際白云浮沉，山間清風繚繞，黃土之下，埋葬著的是千百年來數(shù)不盡的英烈之魂。

    云在天，田在地，蒼茫的風徘徊其間。

    在田澤俯下身的一刻之后，琮親王、老太君，程昶、程燁、裴闌、衛(wèi)玠，以及許許多多的宗室與朝臣，那些聽明白因果，心中還有公道，亦認為公道高于天地，高于無上權(quán)尊的人通通朝昭元帝拜下：“請陛下還忠勇云氏一門公道，將陵王之罪告昭天下，以慰將士忠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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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為什么這兩天有些評論反響不好，我還自認為凡心入魔這一卷是我全文寫得最好的一卷，然后兵變到陳情昭雪這一個大情節(jié)，是我全文處理得最好的情節(jié)，包括劇情上的大小波折，人物情緒轉(zhuǎn)變，心理上的狀態(tài)，以及故事伏筆處理，該揭露的揭露，該展示的展示，每一部分的筆墨都比較到位，我寫得也很認真。因為兵變與權(quán)力變更很難寫，人物多，不少情節(jié)涉及從第一章就埋下的伏筆，幾乎每章都是做好大綱草稿才敢動筆的，確實更新頻率有點慢，但是希望大家諒解，真的是一點也沒有水文，可能我的腦回路和一部分讀者并不在同一個次元？

    明天見。

    第一六六章

    昭元帝看著這跪了一地的人, 除了宣稚的殿前司以及那幾名他養(yǎng)在宗室里的走狗，其余的無一不向他拜下了。

    他們這是要做什么？逼宮嗎？

    昭元帝一時間怒不可遏。

    他環(huán)目四顧，他尚有殿前司大軍二十萬, 饒是將忠勇軍與勤王大軍合在一起，也難以與他抗衡，他不信這些人敢反。

    昭元帝沉聲道：“宣稚。”

    “末將在。”

    “把他——”昭元帝抬起手，朝跪地請命的為首一人指去, 正欲吩咐殿前司將他拿下，可話還沒說出口, 便梗在了喉頭。

    那為首之人生得一副清朗的書生模樣, 不正是他的旭兒嗎？

    昭元帝忽然想起他今日吩咐輔國將軍起兵的目的，不正是為了他這個第五子嗎？

    他想為他蕩平殺機，翦除禍患，他想為他鋪平登極之路。

    然而此時此刻，他的第五子卻領著這一眾宗室與將軍反他？

    昭元帝忽然覺得悲從中來，大概是為父之心不被體諒, 為帝之命又垂垂老矣。

    其實他不是不知道，程昶殺柴屏、誅陵王, 步步為營地做下這么多事, 未必就有奪位之心, 他只是恨那些害他的人罷了。

    可是，眼下放過忠勇軍便等同于放過他, 改日他娶了忠勇云氏女為妻, 豈不等同于分去大綏半壁江山？

    便是程昶無心爭位, 程旭愿作仁君，他們下頭的那些人呢？難道不會自危嗎？朝臣們心懷鬼胎，各方勢力攪在一起，紛亂不已，最終會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縱有赤子之心又如何？等到那時，他們便會與他一樣，旭兒的一腔仁，明嬰的一腔善，最終會在漫漫長日中，在逐漸滋生的猜忌中被磨平。

    皇權(quán)之爭自古如此，難道他們還能走出第三條路來？

    只是，昭元帝看著這一地請命的人，頹然地想，這一切都不為他所左右了。

    他擺擺手，猶如忽知天命的老叟，認命地倚在輦座上：“罷了，都隨你吧?！?/br>
    這世上沒有永盛不衰的王朝，也沒有永昌不亡的皇帝，興衰到了更迭之時，天下大勢所趨。

    田澤俯首謝過昭元帝，隨后站起身，溫聲道：“眾卿平身吧。”

    他一直是一副讀書人的模樣，即便后來為人臣，為皇子，舉手投足也充盈著筆墨書香，然而在這一刻，山間清風忽然涌動，天地乾坤流轉(zhuǎn)，萬象更新。

    田澤眉宇間清清淡淡的書生氣忽然化作非常溫厚的君王氣澤，平和且寬仁，似乎稍一觸及便讓人如沐春風。

    “今平南山兵亂，乃陵王覺察昔塞北通敵行徑敗露，率軍逼宮所致，現(xiàn)已查明，懷集、宣武、張岳等七名將軍為其同黨，令，斬立決；朝臣中，工部裴銘、樞密院羅復尤二人牽涉昔塞北通敵一案，當誅九族，念在誥命夫人大義滅親，裴闌救駕有功，改判梟首示眾。翊衛(wèi)司。”

    程燁越眾一步：“末將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