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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一時(shí)竟誰都猜不透他是怎么想的。 小太監(jiān)細(xì)細(xì)回憶著早朝上,昭元帝的一言一語,恍然道“師父,您的意思是,咱們這些做奴才的,行事該順著今上的心意走。就好比早以前,忠勇侯府是今上的心結(jié),咱們便不必管侯府的人,而今今上決定把這個(gè)心結(jié)解開,咱們?cè)倏吹胶罡娜耍鸵u幾分情面?” “蠢東西?!眳枪凰Ψ鲏m再次打在小太監(jiān)身上,“圣心難測(cè),今上的心思,可是你這樣的下賤東西能揣摩透的?” 他伸出一只手,迎著拂過的風(fēng)。 “你看,這宮里是有風(fēng)的,咱們這樣的人,在哪兒都扎不了根,只能跟著這風(fēng)走?!?/br> …… 吳公公走后不久,大理寺便來了人,把重新徹查云洛一案的圣旨念給云浠。 云浠得了圣旨,仍不能放心,翻來覆去看了幾遍。 慢慢地,心頭懸著的堅(jiān)石落才了下來。 宮門風(fēng)聲漸勁,吹得日影浮動(dòng),她抬目看向程昶,笑道“今次當(dāng)真要多謝三公子!” 她肩上的擔(dān)子重,平日里幾乎不怎么笑,直至方才她還一臉憂色,這會(huì)兒忽然綻開來一笑,程昶不由愣了一下。 這笑容真是單純得很,仿佛就是為事情的本身而高興著,因此明媚灼眼。 程昶道“沒事,其實(shí)我沒費(fèi)什么功夫,把急函呈上去,說明原因,今上自然就說要重新徹查了?!?/br> 他又看向云浠,她一夜沒睡,跪了大半日,此刻臉色很不好,手心的繃帶脫落了一半,上頭還有斑斑血跡,大約她昨夜匆忙,沒來得及換傷藥。 程昶問“你怎么回?” 又道,“不然我送你回府?” 他這話問得自然,可云浠聽了,卻像是才回過神來。 她頓住步子,不由上下打量自己,她淋了雨,衣裳才干了一半,鬢發(fā)濕漉漉地黏在頰邊,束在腦后的馬尾大約也亂了,還有靴子,靴上沾了泥,每走一步,便在地上踩上泥印子。 她忽然難堪起來。 心中想,自己怎么能這么狼狽地站在他面前呢? 她抱著父親與哥哥的牌位,抱著圣旨,慢慢垂下眸,輕聲道“不、不必了。侯府不遠(yuǎn),我自己走回去?!?/br> 程昶見她拒絕,想著忠勇侯府離綏宮不遠(yuǎn),便點(diǎn)頭應(yīng)了。 臨上馬車前,看了眼她的右手,又提醒“記得換藥?!?/br> 云浠目送著程昶的馬車遠(yuǎn)去,在原處站了好一會(huì)兒班子,直到再也瞧不見了,才折身回府。 第26章 第二六章 云浠愈走步子愈輕快, 等到了侯府, 幾乎要跑起來。 守在府門口的趙五瞧見她, 喚道“大小姐?!?/br> 她“哎”著應(yīng)了聲,徑自往正堂里去, 喊“阿嫂,阿嫂!” 方芙蘭自晨起便在正堂里等著, 聽到云浠的聲音,連忙迎出來。 云浠已迫不及待地要將好消息告訴她“阿嫂,成了!今上看了哥哥的急函, 下旨讓大理寺重新徹查, 鐵證如山, 不日后, 哥哥定能平反昭雪!” 方芙蘭一下愣住, 半晌一動(dòng)不動(dòng)。 云浠一手?jǐn)堉鴳牙锏呐莆慌c圣旨,伸出一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阿嫂,你怎么了?你不開心么?” 方芙蘭這才回過神來,道“我哪里是不開心,我只是……沒想到,”她看向云浠, 難以置信地問, “這就成了?” “我也沒想到?!痹其恍Φ? “今早我跪在綏宮門口時(shí), 本沒什么人理會(huì)我。后來三公子路過, 聽說了我的事,便說幫我把證據(jù)呈去金鑾殿。他做了御史,可以直接向今上諫言,今上看過急函,信了哥哥清白,這才下旨重新查案的?!?/br> 她把圣旨遞給方芙蘭“阿嫂你看?!?/br> 方芙蘭細(xì)看過一遍,見是御筆親書,末尾還蓋著玉璽,一顆心才放下來。 她把圣旨還給云浠,似想起什么,遲疑地問“你方才說……是琮親王府的三公子幫的咱們?” 云浠一點(diǎn)頭,輕快地“嗯”一聲。 方芙蘭道“你怎么又……” 話說到一半,卻咽了回去。 又什么?又與他來往?又與他走這么近? 琮親王府的小王爺近日收斂了脾性,可誰也不能說從前那個(gè)跋扈的公子哥就不是他,誰也不能保證他好到幾時(shí),萬一哪一日,他又故態(tài)復(fù)萌了呢? 終歸不是個(gè)能深交的人。 方芙蘭本想提醒云浠,卻想到云浠這一陣子一直郁郁,已好久沒這么開心過了。 罷了,他們忠勇侯府到底是承了三公子的情,她便也不說掃她興的話。 方芙蘭拉過云浠的手,抬袖為她揩了揩額角,柔聲道“瞧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樣了?快去打水清洗清洗。方才京兆府來人了,說特準(zhǔn)你一日休沐,你一夜沒睡,洗完好好歇著?!?/br> 云浠應(yīng)了,又笑“我先把阿爹與哥哥的牌位送回祠堂,哦,還要把今上的圣旨也供上去!” 言罷,快步出了正屋。 云浠在祠堂里焚了香,叩過首,便回了自己屋里。 她心中記著程昶提醒她要換藥,自柜閣里取出金瘡藥和繃帶,坐下來去解手心的結(jié)。 她的傷本是三公子為她包扎的,結(jié)系在腕側(cè),很是漂亮,也不知何時(shí)弄散開,她中途瞧見,便隨意將繃帶繞了繞,自己打了一個(gè)結(jié)。 云浠重新包扎好傷口,將剪子金瘡藥一應(yīng)物什收回原處,剛要扔擱在桌上的舊繃帶,手已伸了出去,驀然一頓,又慢慢收了回來。 繃帶不值錢,她在衙門當(dāng)捕快,多的是白拿的。 可是,眼前的這一條已用舊的,不知何故,竟變得意義非凡。 半晌,她打了水,將繃帶仔細(xì)清洗干凈,晾曬在院中。 陽光明媚,午過有風(fēng),繃帶很快干了。 云浠將它收了回來,粗糙的布料幾經(jīng)磨損變得十分柔軟。她將它擱在桌上,任憑它零散盤繞,一時(shí)怔怔,一時(shí)不知所措,也不知要拿它來做什么。 末了,想起云洛最后一次出征前,送給她一把匕首,匕柄有些滑手,她是以沒用。 云浠將匕首從枕下取出,將繃帶一圈一圈地繞去柄上,比劃著試了試。 嗯,挺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