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手銬絆住，無論他怎么掙扎，就是夠不到想要的那根手繩。

    明明只有咫尺的距離，可就是抓不到。

    眼前的場景似是漫上了一層濃霧般的黑影，他掙扎的幅度越來越小。只有指尖還在努力地前伸，可，仍是觸不到。

    意識漸弱……

    有些東西，丟了，怕是再找不回來了。

    **

    在病房內(nèi)悠悠轉(zhuǎn)醒，周鶴下意識握住了手腕。

    那里空無一物，跟他此刻空落迷茫的心情一樣。

    藥水味濃重熏人。

    抓著手腕恍了會兒神，松開。

    手從被子里抽了出來，碰了碰一陣陣抽痛的額角。掌心觸上厚重的紗布，他微微一頓。撐開眼皮，一眼望向了床頭柜上放著的助聽器和手機(jī)。

    盯著近處的兩樣?xùn)|西看了會兒，他支撐著坐起。

    伸手拿床頭的助聽器，近前細(xì)看。是家里的備用款，已經(jīng)調(diào)整過，可以直接使用。

    病房里沒人，床沿處有坐過后留下的褶皺痕跡。

    周鶴伸手摸了一下有明顯皺痕的被單處，還有溫度。

    守在他床邊的人應(yīng)該只是暫時離開。

    他的視線重新轉(zhuǎn)向了床頭柜，扒過手機(jī)。邊單手戴上助聽器，邊按下手機(jī)開機(jī)鍵。

    蔡紹杰給他發(fā)來了消息，告知他一切順利。

    他不由松了口氣，側(cè)頭調(diào)整了一下助聽器的角度，窸窸窣窣調(diào)整間聽到了門外細(xì)碎的說話聲。

    遲疑間抬眸，看向了病房外的走廊處。

    病房門上嵌著一小塊長方形的透明玻璃，姜教授就站在那塊玻璃的右側(cè)方位置。這個角度，周鶴坐起時恰巧能清楚看到他張合的唇。

    周鶴定睛看著那一處，辨讀唇語。

    姜教授在跟周康談及方超的死，之后又提了個名字——蔡紹杰。

    周鶴微微瞇了一下眼。

    蔡紹杰的莽撞舉動到底還是招來了禍?zhǔn)?，順著蔡紹杰這條線查下去，很容易就會把這團(tuán)火燒到他的身上。

    方超跟他有舊怨，出事前又曾在眾人面前跟他有過正面沖突。

    那場車禍背后的謀劃人不論是誰，他這個“嫌疑人”的身份，怕是再也洗不干凈了。

    姜教授的來意不善，周鶴不自覺提高了警惕，緊盯著他不斷張合的唇。

    之后的一個名字，周鶴解讀出的瞬間，原本還抱著一絲幻想的心如墜冰窖，徹底涼透。

    鄒茗。

    是他曾親手為其擬過概率殺人計劃的那個“鄒茗”。

    姜教授果然有辦法，到底還是讓周康動搖了。

    他們破譯了他的電腦，完整窺見了他的秘密。

    不管他有沒有做，懷疑的種子都已經(jīng)埋下。

    信任粉碎，他的“僥幸”，終究還是到頭了。

    周鶴低下眼睫，不再往那處看。

    無力往后靠了靠，轉(zhuǎn)頭望向窗外，思緒拉得很長。

    宛如瀕死前的記憶閃現(xiàn)，他想起了很多事。

    他想起了他的貓。

    那只明明死于他人之手，卻因他的一念殺意，錯歸了罪責(zé)的貓。

    他想起了他那雙生身父母。

    那個把眼見的“真相”當(dāng)證據(jù)，口口聲聲稱呼他為“該死的怪物”的瘋子父親。

    還有那個被他牽累，到死都沒能合眼的生母。

    他想起了唐輝。

    那個他想殺死，卻陰差陽錯死于意外的唐輝。

    如今想來，他還真是個瘋子。想要殺了她的至親，在還有余溫的尸體前，很貪婪地還想從她身上討些甜頭。

    他想起了鄒茗。

    那個曾讓他動過殺心，也確實著手為其擬過詳細(xì)概率殺人計劃的鄒茗。

    以及，那個本就該死，連番巧合下間接因他而死的方超。

    恍惚間他又想起了老陳。

    那個昔日常把“家里那位”掛在嘴邊，卻沒能讓他家里那位落個全尸的老陳。

    老陳曾與他說過：“我們這種人，沒資格?！?/br>
    沒資格……或許，他說得沒錯。

    腦海里畫面混亂，最后想起的，是唐雨杺發(fā)現(xiàn)他秘密時落荒而逃的背影……

    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存在？

    帶給身邊人的，怎么盡是禍?zhǔn)拢?/br>
    周鶴用力閉了一下脹痛的眼，飄散的思緒收了回來。

    一直緊握在手里的手機(jī)在震動，是蔡紹杰打來的電話。

    周鶴低頭看亮起的手機(jī)屏幕，事發(fā)前在拳賽后臺的休息室里發(fā)生的一幕再次刺激了他的神經(jīng)。

    那時的他妄圖以常人的思維模式判斷對錯，他在那個說著“我自己無所謂，我得給她求個安穩(wěn)”的蔡紹杰身上，隱約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手機(jī)停止了震動，他不接，蔡紹杰便沒再打來。

    周鶴卸了口氣，剛想把手機(jī)放回床頭柜上，又有新的電話撥了過來。

    他盯著屏幕，不由怔住。

    門外說話的兩位沒了聲。

    姜教授有事要走，周康送他去電梯口。

    看著電梯門合上，周康挺躁地抬手敲了敲發(fā)酸的頸椎，緩步往回走。

    開了病房門進(jìn)去，發(fā)現(xiàn)周鶴已經(jīng)醒了。

    他一動不動地坐在床上，也不知在想什么，盯著還在震動的手機(jī)在發(fā)呆。

    周康走到床邊坐下，往他亮起的手機(jī)屏幕上看，來電備注是“糖”。

    “阿鶴……”周康欲言又止，其實有很多事想問他，可他這會兒也不清楚該說點什么合適。

    周鶴一瞬醒神，抬眼看他。

    手機(jī)的震動聲停了，須臾，又開始震動。

    唐雨杺還是不想放棄他，她想求個解釋，可他怎么都沒有勇氣接起這個電話。

    他怯懦了，不敢面對，只想逃走。

    周鶴捏緊手機(jī)沉默良久，終于下定了決心，說：“姜教授的那個方案，我接受。”

    他想逃離這里，不管是以怎樣的方式。

    也算是，為她好。

    周康以為自己聽茬了，不確定地問：“什么？”

    周鶴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拔掉了手背上的輸液管。

    下床，扶著墻，踉蹌間往衛(wèi)生間方向走。

    周康過去攙他，他固執(zhí)地回手甩開了數(shù)次，態(tài)度堅決的不讓人碰。

    進(jìn)了衛(wèi)生間，把周康擋在門外，反鎖上門。

    周鶴背靠著門想了很久，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了洗手臺前。

    盯著鏡子里越發(fā)陌生的自己看了一眼，低下視線。打開水龍頭，無聲看著陶盆里的水緩緩溢了出來。

    手機(jī)還在震動，沒有要放棄的意思。

    他有了決斷，狠了心抬手。

    手機(jī)懸在水面上。

    動作停頓了數(shù)秒，緊握手機(jī)的手指蜷了一下。他撇開視線，不去看。

    手松，物落。

    “噗通——”一聲，手機(jī)掉進(jìn)了滿水的盆里。

    嗡嗡嗡的震動聲還在繼續(xù)。

    不斷下沉的手機(jī)周邊積聚了不少小氣泡，氣泡逐一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