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有瑩瑩淚光溢出，極不安地問他：“你是不是……是不是推……推他了？”

    周鶴深望著她含淚的眼睛，原本既興奮又躁亂的心緒很奇妙的一瞬靜了下來。

    如果能換她日后一個安穩(wěn)，不管是要用什么代價去交換，他都不后悔。

    點(diǎn)頭，輕應(yīng)了聲：“嗯?！?/br>
    事情都已經(jīng)到了這一步，他也沒什么好遮掩的，如實(shí)道：“他死了，干凈?！?/br>
    唐雨杺抖得更厲害了，攥住他的手又不自覺下了幾分力。指甲嵌進(jìn)他的皮rou里，刺痛了他。

    “雨杺，沒事的。”周鶴架在她腰間的手輕拍了兩下，溫聲安撫她：“別怕，能過去的。很快就會過去，不要怕?！?/br>
    “不行！不行的阿鶴！”唐雨杺驚惶的情緒漸漸變得激動起來，抓著他的胳膊使勁搖晃了兩下，催他：“阿鶴、阿鶴……還來得及……一定還來得及……算我求你……求你了，你快、快叫救護(hù)車！”

    “他不能死……他不能死的，阿鶴……”她眼中的淚大顆大顆滾了下來，無助道：“他要是死了，你怎么辦？阿鶴……不可以的……”

    周鶴看著她痛哭失態(tài)的模樣，眉目深鎖。胸口像是壓了塊巨石，沉的他都快透不過氣了。

    扶在她腰間的手蜷了一下，低下身，親吻她臉頰上的淚痕。

    唐雨杺胡亂推了他兩下，偏過頭又往樓底下看了一眼，哆哆嗦嗦地把手伸進(jìn)口袋。她過于驚慌，在手機(jī)屏幕上戳了好幾下，怎么都打不開撥號界面。

    “阿鶴……幫……幫幫我……”她把手機(jī)塞進(jìn)周鶴的掌心，哀求道：“阿鶴，你最聽我的話了……你幫我……幫我一下……”

    周鶴怔怔地看了她片刻，他最看不得她這樣，舍不得。收攏手指，隨了她的意思，應(yīng)了聲：“好?！?/br>
    急救電話打完，余下的等待時間，在默然倒數(shù)。

    樓道里再次陷入死寂。

    周鶴架住唐雨杺的肩，把她慢慢放坐到近處的臺階上。緊挨著她，與她并排坐在了一起。

    一如從前。

    從前唐輝入夜?fàn)€醉歸家撒酒瘋，他總能及時出現(xiàn)。偶爾懷里會捂著一只熱乎乎的地瓜去找她。兩人并排坐在樓梯上，掰開地瓜，一人一半分食。

    也是在這里，他因老陳的死心緒難寧，半夜上門討擁抱。她就坐在他身邊，拿一個游戲幣跟哄孩子般哄著他，只為實(shí)現(xiàn)能令他覺得開心的心愿。

    那時她的笑容很真實(shí)，不似現(xiàn)在這般讓人捉摸不透。那時的她信他，依賴他，無論是怎樣的心事都愿意與他傾訴吐露……

    那時，真好。

    周鶴專注看著自己用心守護(hù)了數(shù)十年的身邊人，憶起舊事，不免傷懷。

    “雨杺?！敝茭Q輕輕叫了她一聲。

    唐雨杺呆滯望著樓下的視線轉(zhuǎn)向了他，白凈的臉頰上遍布淚痕，看的他心疼。

    周鶴看著她，左手掌心捧住她的臉，指腹輕拭她淚濕的眼角，說：“如果我出了事……”

    “不會！”唐雨杺慌忙搖頭，勉強(qiáng)止住的淚再次滾落，打濕了他的指尖。

    有急救車由遠(yuǎn)及近，嗚嗚咽咽呼嘯而來。

    “雨杺，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周鶴托捧住她臉的那只手往上抬了抬，伏身拉近距離。

    guntang的唇貼著她溫軟的唇瓣，似在蠱惑般與她低語：“跟你討個東西，就當(dāng)是，給我留個念想?！?/br>
    沒給她回應(yīng)的時間，一手托住了她的后頸將她禁錮在自己懷中，不給她拒絕的機(jī)會。

    輕淺的吻小心翼翼地落在了她的唇瓣上，分外愛惜，極盡溫柔。

    救護(hù)車停在了樓下，醫(yī)護(hù)人員抬著擔(dān)架奔赴事發(fā)地。

    緊隨其后的，是一輛鳴著急促笛音的警車。兩位警員陸續(xù)下車，拿著手銬預(yù)備逮人。

    這周邊住戶不知是誰無意中撞見了這一幕，沒敢露臉，偷偷報的警。

    “雨杺，你別哭，你好好聽我說?！敝茭Q用力捧住她的臉，逼她直視自己，不讓她往紛雜處看。

    “如果我回不來，不要難過。我沒你想的那么好，不值得?！?/br>
    “還有，一定記得，替我照顧好自己?！?/br>
    ☆、第五十章：晉江獨(dú)家

    唐輝死了。

    他體內(nèi)過量的酒精濃度抑制了大腦神經(jīng)中樞, 在跌下樓梯前, 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嚴(yán)重腦缺氧的癥狀。

    后又有監(jiān)控提取的視頻證明，周鶴雖有動手推人, 可手并沒有觸碰到唐輝的身體。

    周鶴只是碰到了唐輝的衣擺, 經(jīng)精密測算，他的手指與唐輝身體的實(shí)際距離隔了約兩厘米。沒有直接接觸，造不成傷害。

    尸檢結(jié)果顯示, 唐輝的致命傷不是失血或磕碰，是因酒精濃度過高抑制了神經(jīng)中樞導(dǎo)致的窒息。簡而言之，唐輝的死與周鶴無關(guān)，是他生生把自己給喝死的。即使沒有人動手去推他，他也依然會摔下樓。

    唐輝的死, 是意外。

    周鶴因這事被拘了幾日, 期間除了想證他清白為他的事來回奔走的周康會抽空去看他，姜教授也尋機(jī)見了他幾次。

    姜教授深入淺出地與他聊起唐輝的死, 話里話外, 都在暗示他要記得正視自身潛在的危險性。表示他如今的情緒太輕易被一人左右，再這么發(fā)展下去，很可能會對身邊人造成更大的傷害。

    周鶴不太愿意搭理他, 一直沉默以對，意志卻明顯消沉了不少。

    他從前只信自己，就如姜教授從始至終只信自己的專業(yè)分析結(jié)果一般堅定，如今他確實(shí)是混亂了。

    被關(guān)押的那幾天，他一個人蜷在小小的一方天地里, 時常會憶起自己七歲那年的經(jīng)歷。

    那年他奪了殺死雪球的刀子，生出想用人命抵償貓命的想法，最終釀成了一出家破人亡的慘劇。

    時至今日，他仍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事。

    周鶴從拘留所被放了出來，周康一早就等在了外頭，開車送他回去。

    憂心忡忡等著他歸家的周健和吳曉霞一夕間像是老了好幾歲。

    飯桌上不明真相的兩口子擔(dān)心他自責(zé)，一直在給他夾菜。勸說他不要太往心里去，錯不在他。

    只有周鶴自己知道。

    他不過是運(yùn)氣好。

    **

    唐輝的身后事辦的冷清。

    他從前的那些商場舊友聽聞了他的死因，擔(dān)心攤上事，跟約好了似的，一個都沒來吊唁。

    真真是應(yīng)驗(yàn)了一句“人走茶涼”的老話。

    唐薇跟她這個哥哥打小就互相看不過眼，在自己的嫂子過世后，更是恨不得生吞了他。

    兩兄妹的父母過世得早，如今跑前跑后為唐輝打理喪事的，也就剩了唐薇一人。靈堂前她對這個血脈相連的親哥哥仍是又氣又恨，卻也同是難過得不能自抑。

    周康把周鶴接回家后，破天荒第一次跟局里遞交了假單。從喪禮開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