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沒關(guān)嚴，雪球就是那時從門縫里跑了出去。

    周鶴到家沒看到雪球跑來蹭蹭，在家里找了一圈，沒看到貓的影子。問了mama，也說有大半天沒看到雪球了，懷疑是那貓又自己偷溜了出去。

    雪球不是第一次往外跑，它認門，會自己回來。

    只是周鶴沒能到家第一時間看到貓，心里總覺得空落落的。家里沒能找到貓，他決定出去找。

    找到雪球的時候，它橫躺在冰冷的地上，一動不動。一身白毛早已染成了血色，兩眼因驚恐瞪得溜圓。

    周鶴蹲在雪球身邊，叫了它一聲。伸手抓了抓它的小爪子，還是暖的。

    沒能叫醒它。

    把貓肚子上的刀拔.出來的壞小子得意洋洋地告訴他，他的貓死了。至于殺死貓的原因，不過是那小子好奇?zhèn)髀劺镉芯艞l命的貓被殺死后還會不會復(fù)活。

    周鶴聽明白了。

    死了的意思，就是雪球再也不會在他回家的時候喵喵叫著跑他腳邊撒嬌蹭蹭。更不可能在天冷的時候拱進他被窩，非要分走他一角被子才算消停。

    死了，就再也不會來鬧他了。

    周鶴看著慘死在他腳邊的貓，在感受到悲傷情緒之前，最先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寂寞和憤怒。

    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那時的周鶴還不太懂。他只知道，既然他的貓死了，那這個殺死雪球的小子就不該活。

    周鶴一把奪走了對方手里的刀子，高高舉起胳膊，刀尖扎向了那小子的肚子。

    那小子被嚇破了膽，后退時被自己的鞋帶絆到了，摔翻在地。下意識曲肘護住自己，刀尖割開了他的衣袖，只挑破了一點皮。

    周鶴被那壞小子破喉的哭聲吵煩了，走過去蹲到他身邊，伸手打了他一下。

    哭聲很快引來一群大人地圍觀，他們七手八腳地把周鶴從壞小子身邊拉開。沒人管地上的死貓，都在指責周鶴小小年紀心眼怎么能這么壞。

    周鶴看著橫躺在地上被隨意踐踏的貓咪尸體，不哭不鬧不爭執(zhí)。愣怔片刻后抬起頭，安靜看著圍攏責罵他的眾人。

    他沒有明確的是非觀，所以對自己生出的殺人念頭并不覺得驚恐后怕。他只是有些奇怪，明明做錯事的不是他，為什么他卻成了那個唯一被指責的對象？

    是因為那個壞小子比他會示弱？比他能哭？

    這個世界的游戲規(guī)則，是會服軟的人更容易被諒解嗎？

    人聲嘈雜，周鶴什么都沒能聽清。推開那些對他說教的大人們，走到雪球身邊，想要把它帶回家。

    手指剛觸碰到貓咪尚有余溫的爪子，還沒能來得及抱起它，就被身后突然伸來的手抓住了后衣襟。

    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人，想要親手把他送回地獄。

    因為他是“該死的怪物”。

    **

    姜教授曾給他做的PCL—R測試結(jié)果并不樂觀，這也顛覆了周鶴從前對這個世界的認知。

    原來從根上出錯的，是他。

    當初周康就算明知道他跟別的孩子不一樣，也還是一意孤行，力排眾議把他帶回了家。

    周康也就比他大十八歲，把他領(lǐng)回家門那年是周康從警的第二個年頭。那會兒周康也不知哪兒生出的念頭，非執(zhí)拗地要把他當兒子養(yǎng)。

    雖計劃沒成，周康之后也確實說到做到，一直都把他當成至親。就算明知他有過出格的舉動，也從未生出一絲要拋棄他的念頭。

    為了更準確地接收了解他的想法，周康這么些年一直跟姜教授保持著密切地聯(lián)系。

    原本跟他并無淵源的人從沒想過要放棄他，生養(yǎng)他的至親卻想要殺了他，血濃于水根本就是騙人的鬼話。周鶴如今想來，只覺得諷刺。

    在遇到唐雨杺之前，周鶴一直不明白像他這樣的人，究竟該怎么適應(yīng)這世間讓他不怎么能理解的運作法則。

    唐雨杺在他最茫然的時候及時出現(xiàn)，在他猶豫該不該反抗的時候主動替他出頭，問他：“以后你乖乖聽的話，我罩著你，怎么樣？”

    聽著不錯，很公平的交易。正巧是他那時最需要的，能暫時抓住供他喘息的浮木。

    周鶴那時想起的，是那個明明殺了雪球，卻還能順利脫罪的壞小子。人們只愿意相信自己眼睛看見的東西，即使那只是層虛假的表象。

    既然世人都偏幫弱者，那么，他可以演給他們看。

    屏幕上不斷跳動的代碼在周鶴黝深眸色間映出了絲絲明滅的光影，思緒拉回。

    如果不是被這個倒胃口的帖子撥醒了他的某個記憶點，他差點忘了，最初愿意站到唐雨杺身邊，不過是因為她看著似乎還有些用處。

    垂手，敲下一段代碼，按下回車鍵，與他相關(guān)的帖子被徹底刪除。

    對錯他說了才算，無需旁人評判。

    既是過去，就該跨過去。

    ☆、第三十三章：晉江獨家

    唐雨杺不問都知道周鶴突然逃課的原因, 也只有他有這個動機和能力去推動論壇上這股忽變的風向。

    發(fā)現(xiàn)周鶴不在座位上, 唐雨杺轉(zhuǎn)頭就給他打了電話，可惜他一直都沒接。覺得不安, 唐雨杺事后頻繁在刷論壇, 關(guān)于方超的那兩個視頻她恰巧都看到了。

    方超往杯中下藥的視頻很好辨認地點，看店內(nèi)的裝修風格就知道是輕甜奶茶店。雖被抹除了事發(fā)時間，可座位、角度和桌上擺放物品的位置, 都跟唐雨杺記憶里相符。

    怪不得方超突然找借口約她，趁她不在，竟真在她的杯子里下藥了！

    被刪的那個視頻，唐雨杺是捂著眼睛在指縫里偷偷看的。心疼視頻里的那個陌生女孩之余，她不免也后怕。如果不是周鶴及時發(fā)現(xiàn), 后果她都不敢想。

    前后的事一聯(lián)系, 唐雨杺這回已經(jīng)能肯定，周鶴那晚與方超的沖突起因她猜對了。

    放學(xué)后唐雨杺又給周鶴打了電話, 這回他總算是接了。唐雨杺不由松了口氣, 問他有沒有平安到家。得了肯定的回復(fù)，她一直懸著的心才算是勉強放下。

    關(guān)于周鶴的過去，唐雨杺沒過問。不管論壇上說的是真是假, 她都不想去深究，她只想一心護好如今的周鶴。

    但那個突然出現(xiàn)又忽然消失的帖子，要真說對她半點影響都沒有，是假的。

    入夜她躺在床上一閉上眼，滿腦子都是帖子里關(guān)于周鶴幼時被親生父親扔下樓的那段可怕描述。一想到這很可能是真實在周鶴身上發(fā)生過的事, 她悶在被子里，鼻子一陣陣發(fā)酸。

    輾轉(zhuǎn)一宿，第二天，唐雨杺天沒亮就起床了。

    去街口買了王婆家的豆沙包，學(xué)著周鶴的樣子把熱乎乎的包子裹進校服里，捂著包子在周鶴家那棟樓的樓下等著他一起去上學(xué)。

    周鶴估計沒料到她這個一向貪睡的家伙竟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