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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轉(zhuǎn)頭,就看到了立在院門邊的段尋,一時怔愣住。那頭段尋已在門邊站了一會,他來時看見李牧在逗劉衡,覺著有意思,便停下步子來。似乎是就這么遠遠看著,雖摸不著,碰不到,但只要看到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眼前說話做事,心里頭就不想了,踏實了。他是趁第七分部野訓(xùn)后的短暫修整趕回來的,只能留五日?;爻痰囊宦纷叩妙H為急而快,只想著早一刻見到李牧,抱在懷里親兩口才好。眼下當真見到了,卻又可以站在一旁,不出聲等著,等他轉(zhuǎn)過頭來看見自己。李牧愣了一刻,隨即笑起來。他指指段尋,低下頭對劉衡說了句甚么。就見那小家伙抬起胖嘟嘟的小臉,一提氣,似是在積蓄力量一般。隨即段尋聽到他叫了自己的名字。站在一旁的李牧應(yīng)聲大笑,笑過以后彎下腰去,將劉衡抱了起來。段尋急步走過去,心想自己沒抱成的人,倒叫小破孩搶了個先。他走過去,先是捏了捏劉衡的rou臉,故意兇道:“誰教你這么叫?”稚子咬著手指,一雙水汪汪的眼只顧看他,自是答不上個所以然來。繼而又去捏始作俑者的臉。李牧笑嘻嘻任他捏,嘴上卻討?zhàn)垼骸鞍?,再揪可就破相了?!?/br>廊下被稚子一聲喊叫驚出來的幾人看到這一幕,又都默默地退了回去。段尋難得回來一趟,自是不能都呆在李牧這邊。他白日回段王府,間或進一趟宮,夜里踩著一地星光過來。李牧總為他留著門,偶有時候等得晚了,先睡時也要點一盞燈。他倒是比以往睡得踏實了。夢里那人裹著一身寒氣走近,有時又沐著春光,或是暖陽,李牧瞧見他的面目逐漸清晰,忍不住伸手去碰。夢以外的他朝將將睡下的段尋靠過去,在溫暖熟悉的懷抱里找到個舒服的地方,又沉沉睡去。第33章卷三十三蒼原雪五日轉(zhuǎn)眼過去。段尋再度啟程之前,對李牧道:“眼下還不是上前線去,你不必擔心。只是今年過年或許不能回來了,你保重身子,長胖一些罷?!?/br>李牧點頭,故意笑他老媽子,段尋又接著道:“等來年開春,或許能回來一趟。”二人分別,段尋剛跳下臺階走幾步,像是又想起了甚么似的,猛地轉(zhuǎn)過身來,盯著李牧,目光炬炬:“不準不回信?!?/br>李牧笑著答:“好”,他便轉(zhuǎn)過身,踏上馬走了。這一走便又是接近半年的辰光。及至第二年春,劉會的兒子劉衡滿兩周歲。李牧張羅著要給他辦生辰宴,四下里忙碌之時,段尋回來了。他回來以后,原本應(yīng)該由李牧張羅的那些事就挪到了他的手上。不過因著身份擺在那,說起話辦起事來要容易許多,倒不像之前李牧自己去聯(lián)絡(luò)時跑得那般焦頭爛額。大將軍親自過手做這些事,這叫劉家人上上下下,除了劉衡,都有些惶恐。劉衡一介小兒,終日里被段尋逗來逗去的,高興了就咯咯咯地笑,不高興咧嘴哭。很是自在。已是建安十六年,仲春氣候溫和濕潤。李牧著春衣,靠在檐下看段尋牽著劉衡在院子里追貓。若是辰光能夠靜止,李牧希冀著它就停在這一刻,這一刻已足夠好。好到使人眷戀不舍,很多很多年后仍記得牢靠。十六年的秋天段尋隨軍來到西北一座小城。這是今春才從金軍手上奪回來的城郭,雖不大,卻是戰(zhàn)線上一個舉足輕重的地方。小城叫做布戶,四季分明,秋冬凜冽異常,景物卻是極好的。此時第二分部已由涇陽秘密西移,在布戶城外的大營與第七分部匯合。半月后,林輝與其精銳自更西面的草原密探歸來,他手下的第四分部也同時抵達。至此,大梁北征史上最速而烈的一場戰(zhàn)役已悄然臨近。他們要取的城叫落樞,曾是大梁西北的邊陲重鎮(zhèn)。當年金軍自西北兩面大舉入侵,邊防上的進攻異常迅速而猛烈,落樞正是最先被攻破的城郭。如今二十余年過去,大梁北征軍中最精銳的分部秘密集結(jié),欲以同當年相同的戰(zhàn)術(shù)奪回被掠奪的地方。這場戰(zhàn)役結(jié)束得很快。大梁只用了七日,便拿下了從布戶至落樞的諸多小城郭,及至最終攻下落樞,也僅僅只用了十六日。但此一戰(zhàn)梁軍亦傷亡巨大,其中最使人擔憂的,便是這場戰(zhàn)役的披旗將軍,也是北征軍第二及第七分部的總將領(lǐng)段尋受了重傷。他在大軍攻打落樞主城門時中了火箭落馬,那時他還未失去意識,只招呼隨軍大夫草草拔了箭,以創(chuàng)藥敷住傷口,便又硬撐著回到前線坐陣指揮。不久金軍頹勢難挽,最終棄城北退,梁軍入城,本是大役全勝的當口,他們的主將卻重傷昏迷過去。幾個副將急壞了,立刻擬了軍報一封封地往南都遞。今日哪位大夫又為段尋看了診,明日又喂段尋喝了甚么藥。他們未敢大意,瑣碎巨細半點不曾遺漏地都報給皇上——這畢竟是皇上的血緣親族,又是對當下戰(zhàn)局至關(guān)重要之人,誰敢大意呢?只是不論他們怎么急,段尋始終不曾蘇醒過來。前線的軍醫(yī)一個個都皺了眉,至他昏迷的第八日,對眾將搖頭道:“照理說段將軍該醒過來了,如今卻不見蘇醒的跡象,我們已用盡全力,著實找不出根由?!?/br>終將便商議著要把段尋送回南都醫(yī)治,然而回程山高路遠,此時西北的氣候已漸近寒冬,只怕一路的顛簸對段尋的傷勢帶來更甚的影響。他們正愁著,自南都城領(lǐng)皇命而來的御醫(yī)卻到了。見過段尋的傷勢,先給眾人喂了粒定心丸,說將軍無性命之憂,接著才說蘇醒過來須得一個契機,問段尋身邊親近的人他有沒有甚么在意的人或事。眾將士東拉西扯,最后是誰也道不出個所以然來。反倒是平日里總聒噪得很的林輝聽完話低下頭沉思,從營帳里頭出來后,立刻擬好一封書信叫人快馬加鞭的送了出去。他正是送信給李牧。這頭李牧收到信已是十日后。他倒是出奇地鎮(zhèn)定,不慌不忙指使著劉會替自己備車馬和衣物,于收到信的當日便啟程北上。劉會與他一道,先前將將收到段將軍重傷不醒的信時,他只覺不妙,生怕自家先生一個想不通也跟著倒下不醒。不料李牧讀完信后連個眉都未皺,言語也還是同平日里那般溫和無二:“劉會,你去牽馬車,我收拾兩件衣服,即刻出門,先去泗水找沈暮山。”劉會正要動,又聽見他說:“你不必帶衣物,等見到沈暮山,你就自己回來?!?/br>說完便轉(zhuǎn)身回屋去了。劉會站在原地怔愣了一會,他沒瞧錯,他家先生捏著信的手在發(fā)抖,青筋冒起來,骨節(jié)處泛著白,看上去瘦而猙獰。李牧拿到信時確是不曾慌亂。林輝在心中用語巧妙,反復(fù)說著段尋傷勢無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