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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里原點了我一人出來,根本和你沒干系,你分明是知道禮部備著立后的事兒,才賴著梁大夫應了你出來躲的。你總說你不在意,既是不在意,沒關(guān)系,你又為何要躲?……稹清,你何苦非要為他委曲求全?你自己的圓滿就不要緊了?”“你怎么就知道我心里不圓滿了?”一說這個我就有點兒頭疼,“……難道你跟我爹一樣兒,覺著我非得成個家才好?還是我這心性,成個家就能改回來了?你們怎么就總覺著我是因為怕皇上才不敢成家呢?你知不知道,皇上他也勸我成家呢……可我自個兒不想,是我自個兒不想啊。”我轉(zhuǎn)眼瞧見沈山山盯著我老久,好似還要說什么,便連忙打斷他:“旁的不提了,山山,你說說我這樣兒的人,怎么去當?shù)??……且說真的,你才是真該成家了,甭跟我似的獨獨飄著。我這樣兒的不成家也是該的,但你不一樣,這事兒你不能陪著我……你和我……到底,到底是不一樣。我自個兒是不能好了,但我倆一道兒長大這么多年,我打小……打小只盼著你能好,那就跟我自己好起來是一樣兒的,瞧著你能好,我也就開心了……如今,我大約也就這一個盼頭了?!?/br>沈山山躺在我旁邊兒,仰面看著屋梁,聽我說話竟似愣神一般沉默了許久,到他再度說話時,我也不知他那是空茫還是了然:“……你真這么想?稹清,你……你望我成婚?”沈山山跟我不一樣,他從小喜歡的是姑娘,能成婚有什么不好的?我自然點頭道:“我當然望你成婚,山山,我是望你圓滿?!?/br>可終究此時此刻,提起此事,我再度想起的卻是皇上許多年前說的話。他為我留下的那退路,要我熟思的成家之事,我似乎終于開始明白了他的苦心。原來心里的圓滿到底只是心里,到頭來事情小到了穿衣吃飯睡覺,人到底還是怕孤,到底還是怕苦。原來我并非不怕,也并非真正無畏。這話終于開始應驗。【佰玖柒】鹽案文書處完后,沈山山問我回京么。那時已經(jīng)快到秋末,我們正煒著爐火在江邊船塢里吃魚。外面江聲浩蕩,連著風聲呼嚎,每一聲都似預警著冬天近了。我看著外面動蕩的潮水,同沈山山說:“天兒快冬了罷,要么咱們?nèi)ヌ私??江南興許暖一些。”沈山山那時看了我片刻,好似拿下什么主意,還同我說:“當是暖一些。若你喜歡,我們長住一段兒也不是不行?!?/br>不論長住短住,實則我并未多想更多東西,只是想能多避幾日就算幾日,自沒什么不答應的,于是沈山山領(lǐng)著我當夜就動身,一道乘車往長江渡口去。亦不知是為何決絕,我們本想那樣不管不顧下道江南,結(jié)果在漢陵渡口時,卻遇上江面連日大雨,滂沱蔽日,臨岸船翁無一敢載我們渡江。我心想,大約這便又是天意。遂打道回京。第81章山色有無【佰玖捌】夢便是此時醒的。耳中江雨漸止,一身濕冷漸逝,我滿身渾熱,只覺腔中肋下隱痛,稍一提氣,口內(nèi)尚殘有一絲甜腥。開眼看去,頭頂床梁竟倒懸著四條刻鱗金龍聚首瞰著我,它們每一顆赤紅的眼珠都通透,當是比我看自己更清明。“……醒了?”寬厚手掌帶著明黃袖口在我眼前一晃,那指背溫涼落在我額間觸過,隱約有兩分急。我不免扭頭去看,只見皇上正坐在十分近旁的軟墊立背椅上,收回手便擱開膝上反扣的文折,凝著眉起身來,匆匆指點宮人去把太醫(yī)請進來。小太監(jiān)領(lǐng)命出去,在老遠外的折梅屏后推開寢殿雕花繁復的高門,一時一方深重夜色便露在屏頭與高門夾起的一小片兒天里,好似被潑下了染藍的深黑,窮極看去也望不見一顆星。皇上在床沿坐下,臉色不見很好,甚有倦然蒼白,此時側(cè)身看我,只靜靜道:“你睡過兩日了。”我聞言,掀被便想起身:“……外面怎么樣了?”“你別動?!被噬弦皇謱⑽壹绨虬聪拢任以俣忍苫亻缴?,又起手想替我掩好衾被,“你眼下景況受不得涼,不可——”“外面怎么樣了,你告訴我……”我嘶啞起來擋開他手,實在也力如蚍蜉,只得拽著他袖口看進他眼里問:“皇上……沈山山在哪兒?沈山山怎么樣了?”皇上捉住我擋他的手,一時并未立即開口。他面上像是鎮(zhèn)著隱忍,到底不愿發(fā)作,可指下力道確然并不輕柔,也好歹是克制在有力穩(wěn)健的地步,只將我又重重塞回了被里,抬眼見我依舊不瞬雙目地望著他,才終于沉沉道:“……他人在御史臺。前日你倒下,宮門也禁閉,御史臺內(nèi)班忙亂不知怎么是好,皇叔就做主把你送來我這兒,自己再接著審他……”皇上說到這兒,輕嘆了聲:“實則倒不必皇叔去審。他眼看著你倒下去,又有什么不招的……”“……他招了?”我聞言渾身一滯。皇上最后替我掖好被角,背身在床沿坐下來,側(cè)首看向我道:“招了。囤糧集兵的所在他全都招了,退路與暗道也都招了,眼下禁軍已去拿他父兄,亂事不日可平,二府將投大獄,只待裁決?!?/br>我此時記起沈山山在訊室說過的話,說我不必審他,他是不會說的,他從前還有過一言,說:“再討厭也是爹,平日不對付的時候再多,一旦出了事兒,又有誰不保爹的?”多少年了,他那樣恨他爹,那樣保他爹,然時至今日,竟終究又招了,招得干干凈凈。我一時只覺腔中酸痛發(fā)空,從被里探出手來極力捏住皇上撐在床沿的指頭,又問了句不該的話:“皇上……你要怎么辦他們?”皇上垂眸看著我手指握住他,卻并未動作,只口中淡淡問我:“你想要我怎么辦?——這樣的事情,你是御史臺的中丞,你不該比我更知道要怎么辦?”“我……”我內(nèi)里好似絞起一捧糾葛的紗,其上一道道橫豎的細絲仿若勒在我心肺上狠命地磨,磨開了血脈經(jīng)絡,只剩下當中淋漓跳動的一灘鮮紅堵在我喉頭,叫我一句話都說不出。這時小太監(jiān)將太醫(yī)領(lǐng)入,皇上手也從我指間滑走。他起身立在一旁看太醫(yī)替我診脈,大概終是覺得悶,便垂首反身繞過屏風,無言走去了外頭。我見狀也徑直掀被起身,推了太醫(yī)就踉蹌到寢殿的大門,抬腿顫顫站出門檻兒去,只見右手七八步外的殿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