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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一去就被我爹打了兩耳刮子,但好歹吵起來也鬧得到處都信了趙老二招了,趙太保果然動作。然趙太保這人很精明,兒子又多,趙老二雖有用卻也不是不能棄。他原想先給臺里施壓叫這案子扯不上株連的刑罰,再裝懵同老二斷絕關(guān)系也就是了,結(jié)果沈山山覺摸出味兒來在訊室里跟趙老二淡淡一學,說你家老爹不要你了,這終于把趙老二那千里之堤給潰了,當即狗急跳墻地招了真供:“都是我爹指使的!都是為了洗他那貪來的贓銀!”大案立時得破,全臺震聲歡呼,卻被梁大夫一聲怒吼給鎮(zhèn)了。他再教我們:“得供則慎,結(jié)案則穩(wěn),不亂?!?/br>這又將我們淪入無盡似的文書里頭,一字一句都不得差池,終于在春二月里把趙家的案子送到皇上手邊兒,皇上御筆批下,趙家滿門秋后問斬。自古最叫好的戲碼兒除了百年好合就是明辨忠jian,案子落下后,風光顯赫幾十年的趙家被御史臺拉下了馬,京城里處處都喜聞樂見,有段日子我和臺里出去吃飯,店家還不收錢。臺里功勞記下來,沈山山非要推給我,我趕緊同梁大夫說:“老師,我屁事兒沒干,就跑跑腿,當不得。”梁大夫瞥我一眼,說我人傻,但自知之明還有,就真把全部功勞都記給沈山山了,又說那時候御史大夫快要致仕,來年臺里人事要是變動起來,他會舉薦沈山山做御史丞,說沈山山是這塊兒料,要勉力。我是真替沈山山高興,見著皇上都還說道這事兒,讓皇上往后別惜著俸祿不肯批。皇上數(shù)落我道:“也沒見著你替自己升遷cao過心,為了他倒腳趾頭都是勁?!彼е钙夷樒ぷ虞p輕搖,暗暗咬牙問:“這個沈山山就那么要緊?”我把他手給掰下來笑:“好歹一道長大的,我跟沈山山比跟我哥哥都親。我自個兒是不好了,但要是瞧著他一直都能好,我心里就高興?!?/br>然皇上并不說話,眼見是還在意著,我便把御史臺的笑話兒跟他學了一遍逗他,他好歹沒能繃到最后,一見他稍稍放出些笑意,我就央他留下我在宮里吃飯。許多時候,只要還能一起坐下吃頓飯,那便哪一頁都能揭得過去。原是日子過得順順當當了,好似也挺快活,然進了三月,臺里開年頭一次收各地巡按的文折,卻有一個折子遞到我手里,說是查出四年前地方貢院兒有一場舞弊,當時在職官員的名字便全都列上了名簿待查。這名簿看到底,最尾寫著我二哥的名字。第71章山色有無【佰柒拾】名簿上的人雖只是待查,并不一定就有罪,可二哥的名字在里頭,最要緊偏還不是他有罪無罪,而只是那待查二字。趙家前車之鑒方起,算作百年經(jīng)營始有輝煌,卻不過因為一截煙絲兒被我這嘍啰撞上,竟就引火燒作了焦黑堃土——當中私通禁商、貪墨禍民全都抖落,一百四五十口人秋后就要滿門問斬,偌大家廈瞬時傾覆,這領(lǐng)頭抽落第一根兒梁木的人,就是我。可我怎么就沒想起過,這叛國背朝之事,試問我欽國公府又能好得到哪兒去?我是高興得太早了,把趙家送上斷頭臺的時候,倒沒想過我自個兒家里還包藏了天大的禍患。二哥名字被寫進了舞弊的單子,御史臺如若落下手段一一細查,就當真查不出我家在做什么好事兒?趙老二落獄之前在朝中不一貫人模狗樣、能說會道么,比我二哥能差多遠?他在訊室尚且那樣囫圇,我二哥若也被晾曬三日憋上一憋擊中惻隱,經(jīng)審豈能就平安無事?一旦臺里抽絲剝繭順藤摸瓜,我爹真要反的事兒一敗露,報到皇上跟前兒,皇上會怎么看我?他大約覺著我這多少年都是在騙他。一時名簿一紙握在我手里像是張催命的符,我直覺全身提血手腳冰涼,眼見梁大夫走過來,幾乎是本能將之往案上賬本兒下一壓。“貢院兒舞弊的名簿誰拿了?”梁大夫四周轉(zhuǎn)看著悠悠問。對面兒沈山山從桌案里支起身來,搖頭,梁大夫便看向我。我連忙道:“……我這兒我這兒,才得的?!?/br>“給我瞧瞧?!绷捍蠓蛲蝗幌蛭疑斐鍪謥?,那刻我?guī)缀跎窕瓿龈[,然下瞬他又忽而放下手,想了想:“算了,你徑直去禮部找來當年統(tǒng)錄對照對照,把上頭對得上的人名兒理出來再給我看。”“好……成?!蔽掖髿鈨合人上乱豢冢B忙應(yīng)了他。梁大夫還好沒再理我,又晃去看劉侍御理出的文書了,可沈山山卻一直盯著我這兒,遠遠兒沖我揚了揚頭,口型兒問我怎么了,又抬手圈了圈臉,像是說我面色猶如吃糠咽菜。我心煩沖他一擺手,只埋頭拿出別的玩意兒糊弄成正忙的模樣,瞥眼見梁大夫真走遠了,才又把那名簿扯出來看——怎么看那最后都是我二哥的名字,根本錯不了。四年前他也確確然是入班沒多少時候,還在吏部做主事,若這貢院兒的考卷收上去了,還真可能就是經(jīng)了他的手隨同禮部轉(zhuǎn)去批閱,那當中究竟什么地方能把他牽扯進來,什么地方又能把稹家牽扯進來,還就真不好說了。我腦中掠過的是二哥近一段兒指著我厲斥不肖的模樣,一言一語直戳得心腔都發(fā)痛,然那模樣往心底兒重影起來,卻又是我小時候走失在燈會上,二哥滿頭大汗跑過多少街角才尋見我的光景……那時候我小,抱著二哥只知一味震天地哭,二哥卻只皺眉攥著袖子一道道給我揩臉,回家被娘罵時他就端端正正跪在地上,唯獨會講,只是一句他錯了。——親緣恩義,親緣恩義……真真只恨人心rou長,到底我嘴上罵得再狠,心里卻一樣都割不下。同我爹吵起來,我日日都想著定不要再替他cao什么心,查著趙家案子還覺禁暴洗冤、忠君盡職都是尋常事情,然這殃及滿門的禍患一旦真擺到了自己跟前兒,真從趙家身上換到了我國公府身上,我卻立時心懷了鬼胎,立時遮遮掩掩,立時無法再坦然說出一個查字。我想我還是得把二哥摘出來。【佰柒壹】案中摘人,則為枉法,瞞而不告,乃是欺君。名簿壓在我桌上,我直覺手肘撐在桌面兒都似起了火,心里也像被實鉛灌了,又堵又沉,更怕這摘人摘得不好被識破了又是怎樣慘狀,良心并非不受責難,手中其余事務(wù)做起來皆是顧此失彼。那時禮部的統(tǒng)錄老也等不來,我便只好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