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回國，這節(jié)骨眼他妻子懷孕。醫(yī)生警告他們胎像不穩(wěn)，如果想保住孩子，不要勞累。沒辦法，只好留在上海。這樣一來，錯過了回國的時機?；厝チ艘簿湍菢樱坏揭粋€月法國就投降。目前雷歐對明誠沒有什么優(yōu)越感。上海一個汪兆銘，法國一個維希。

明誠坐在雷歐對面：“那時候我跟你討論法國大革命，因為我覺得中國似乎一直在走法國的老路。現(xiàn)在看來，法國也步了中國后塵?！?/br>
雷歐無話可說。

“我在法國得到很多人的幫助。古蘭教授問我為什么要到法國，當時我沒回答出。現(xiàn)在想來，整個世界沒有新鮮事?！?/br>
雷歐看他。

明誠微笑：“我記得，您曾經(jīng)是共產(chǎn)黨來著？”

雷歐皺眉：“有話直說吧。不要學(xué)明樓，說什么都要拐彎。直接一點，更有利于交流?！?/br>
明誠輕點桌面。他似乎在思考現(xiàn)在就亮底牌是不是過早，雷歐陰著臉。

“我一直認為，友好建立的基礎(chǔ)是互惠互利，互助合作?！泵髡\熱切地看他，“先說您同不同意?！?/br>
雷歐點頭：“完全同意。”

“那很好，替我向反法西斯戰(zhàn)線的同志們問好?！?/br>
雷歐盡量不動聲色。他左右看看，明誠一攤手：“我就一個人。哦對了，我還帶來了饒神父給你的信。他不得不回法國，但感謝這三年來你為貧民區(qū)所做的一切。”

明誠把一封信推向他：“饒神父親筆?！?/br>
饒家駒老先生竭盡全力尋找各方幫助，他無私無畏的精神感動了雷歐。雷歐職位不低，貧民區(qū)貧民秘密前往新四軍駐地的法國通行證大部分出自他的協(xié)助。

所以明誠很鄭重：“中國人感謝饒神父，中國人感謝您。”

雷歐饒老先生的信，收起。

“坦白說現(xiàn)在公董局的確遇到麻煩，還有……我們，也遇到麻煩。如果我們真的可以‘互惠互利’，那自然再好不過。是不是，汪政府的秘書長，青幫的誠先生?！?/br>
明誠聳肩。

“那么我可以優(yōu)惠送你一個情報。有人要殺您，誠先生?！?/br>
明誠無所謂：“全上海想殺我的人很多?！?/br>
“吳四寶要殺您?！?/br>
明樓很平靜地聽明誠跟他匯報情況。

“雷歐說，想在這世道活下來，就得互相幫助。他在公董局里搞了幾年情報，有自己的情報網(wǎng)。日本人國民黨有的時候會把法國人當作盲點，所以他搞情報比中國人順利。饒老先生的信起了作用。我們可以協(xié)作共進，畢竟退一步死路一條?！?/br>
明樓閉著眼略略點頭。

“多虧法國淪陷這么快，否則籠絡(luò)雷歐不會這么順利?！?/br>
明樓精密發(fā)達的大腦在飛快運轉(zhuǎn)。明誠一直覺得很奇妙，明樓不像在下棋，反而像在織布。下棋通常走一步看三步就不得了，明樓卻是一把提起上海叢雜紛亂千頭萬緒甚至撲朔迷離的“關(guān)聯(lián)”把它們捋成經(jīng)緯，服服帖帖地編織成他想要的樣子。

上海，是明樓的作品。

明誠安靜一會兒。他最近一直穿著青年服，白色的夏季裝，半袖，走在校園里像個靦腆的大學(xué)生。他沒穿過這種衣服，覺得新奇，想要補上。穿得明臺最近都跟著這么打扮，昨天晚飯明臺還笑，明誠誠引領(lǐng)潮流了，我看街上好多人都開始這么穿。

明樓喜歡看他清清爽爽，于是睜開眼看看明誠，養(yǎng)養(yǎng)神。

“還有……雷歐說吳四寶要殺我。”

明樓的目光銳利起來：“吳四寶要殺你？準確么？”

“準確?！?/br>
“誠先生的勢力越來越大，想殺你的不止吳四寶。”

“那我就把他們干掉?！?/br>
明樓溫和地看他：“你打算統(tǒng)一上海黑幫嗎？”

“有什么不可以?！?/br>
明樓沒說話，享受明誠幫他按揉太陽xue。今天陰天，沒太陽。六月份相當熱，庭院里有蟬聲。大姐的丹桂長勢喜人，今年秋天估計又會開得旺盛。

“我……問你個問題?！泵鳂前醋∶髡\的手。

“問吧?！?/br>
“我做的決定，你都會理解嗎？”

“都會。”

“即便有一天我會持槍對著你？”

“是，即便有一天你會持槍對著我?！?/br>
明臺接手面粉廠，告訴經(jīng)理該怎樣怎樣，反正他不懂經(jīng)營，別虧就行。他的辦公室很大，足夠放下書桌書櫥沙發(fā)地毯臺球臺甚至加裝一個小型酒吧臺。明臺偶爾來上班，基本不露面。

明臺坐在書桌后面翹著腿，樂呵呵看郭騎云：“居然沒死。”

郭騎云鎮(zhèn)定：“沒死，也沒叛變。”

明臺豎個拇指：“對你而言難能可貴?！?/br>
郭騎云穿著短打，碼頭扛大包似的打扮?？礃幼釉饬俗锍粤丝?，明臺毫不同情。

“想來我的面粉廠繼續(xù)扛大包么？”明臺轉(zhuǎn)筆，“我封你個官做?！?/br>
郭騎云站得筆直：“組長，我來傳達重慶方面指令?！?/br>
“說吧?！泵髋_打個哈欠。

“刺汪計劃失敗，各小組之內(nèi)清查內(nèi)鬼。刺殺目標更改：偽政府經(jīng)濟專門委員會委員，財政部首席顧問明樓?！?/br>
明臺一愣，突然跳起，踩著桌子去捉郭騎云：“誰？”

“偽政府里的官員，明樓?！?/br>
明臺抽他一嘴巴：“姓郭的你使壞不能用這種手段知道嗎？”

郭騎云麻木：“重慶方面指令，我只重復(fù)。你不信也沒關(guān)系，你不執(zhí)行，重慶會來人執(zhí)行?！?/br>
明臺咬牙切齒：“知道明樓是我什么人嗎？”

“知道?！?/br>
“那讓我殺他？他不是……他不是……嗎？”明臺想問，他不是咱們的人嗎？軍統(tǒng)？中統(tǒng)？

“或許重慶懷疑刺汪計劃的泄密者就是你。這是在考驗?zāi)??！?/br>
“考驗我能不能殺自己大哥？”明臺憤怒至極，“他們是王八蛋是蠢蛋？”

郭騎云沒反應(yīng)：“組長不執(zhí)行，重慶的人就會來。很有可能是劉戈青?！?/br>
軍統(tǒng)的王牌殺手，行刺無一失手，劉戈青。

“劉戈青一向不講方法弄死就行，到時候明長官……”

明臺松開郭騎云的領(lǐng)子：“你閉嘴?！?/br>
他的笑在喉間滾：“要殺他容易，我們朝夕相處，哪怕吃早飯時一筷子的事。不過要把我自己摘出來得有個良好計劃。他死了于我有好處……不對，我很可能會被誠哥當場殺掉。所以我是一對倆。哦呦任務(wù)好艱巨?！?/br>
明臺找到黎叔，他從來沒有如此急迫地想要一個答案。黎叔看樣子是準備撤離上海，明臺焦慮地拉著他：“黎叔，你得告訴我，明家老大老二是你們的人嗎？求你告訴我，是不是？”

黎叔看他：“你怎么了？”

明臺想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