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老妻，鄭望飛習(xí)慣性地依偎在他肩頭，道：“鄭陌，我現(xiàn)在很被動，鄭門現(xiàn)在有危機(jī)啊?！?/br>
    結(jié)婚這么多年了，鄭望飛對鄭陌一直是直呼其名，鄭陌也早就習(xí)慣她的強(qiáng)勢。在這個婚姻里，鄭陌扮演的，是鄭望飛背后的男人，家庭關(guān)系的協(xié)調(diào)者，鄭望飛的心理疏導(dǎo)師。他感受到了鄭望飛的無奈，便安慰道：“對付石門這個事，其實(shí)我早就知道了。是我的錯，沒有告訴你。說實(shí)話，當(dāng)初你非要上門踢館，為自己出那一口氣，我就是不同意的，但你不肯聽我的勸，結(jié)果害得二老早亡，這也是我們沒有想到的事情……”

    聽丈夫說起自己年輕氣盛之時釀下的大錯，鄭望飛悔恨交加，即使事情已經(jīng)過去四十余年，她依然老淚縱橫。她捂住自己的眼睛，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個球：“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恨他們不要我、不愛我，恨他們眼里只有弟弟，沒有我！”

    “我結(jié)婚，給他們下了請柬，他們不來！我生克滿，給他們下了請柬，他們還是不來！”說到這里，鄭望飛淚眼模糊，神情脆弱，看著鄭陌，道：“他們?yōu)槭裁床幌矚g我？是不是因?yàn)槲沂且粋€女孩？”此刻的鄭望飛，半點(diǎn)武者模樣都沒有，她已經(jīng)完全忘卻了自己的年齡，一心一念都要找自己死去的父母問個清楚：“為什么不愛我？難道就因?yàn)槲沂莻€女孩？”

    鄭陌嘆了一口氣，溫柔地幫她擦干淚水，道：“他們不要你，是他們的損失！若是石門有你，今日成為一流門派有，就不是鄭門，而是石門了?！?/br>
    鄭望飛聽他這么一說，心情舒服了一點(diǎn)，點(diǎn)頭道：“嗯！”

    鄭陌非常了解眼前這個妻子，別看她英明神武，在鄭門說一不二，極有威勢，私下里卻是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人，需要別人不斷地鼓勵、贊美和肯定。自己正是了解這一點(diǎn)，才能走近她的身邊，成為她最信任的人。

    鄭陌道：“小飛，死者已逝，我們只能珍惜眼前人。踢館本是光明正大，他們技不如人卻偏要逞強(qiáng)，怪得了誰？我們后來送了那么多天材地寶、療傷靈藥，他們都不要，還把我們的人打出去，我們能夠怎么辦？我看哪，石滿良這個人憂心叵測，他就是想要你內(nèi)疚不安，放棄鄭門幫助你那個弟弟，才故意如此。哪里知道把自己害死了，唉……所以說，人算不如天算，自作孽不可活啊?！?/br>
    聽到這里，鄭望飛那顆因?yàn)閼涯罡改付酒饋淼男?，漸漸放松了些。她咬牙道：“他們的心里、眼里，只有石益謙那個廢物！只不過是因?yàn)楸任鋫耸嬷t，他們就上門來責(zé)罵于我。是我愿意傷的嗎？我還以為他們放棄我，是因?yàn)榈艿芨霾誓兀?！武學(xué)廢物，連我三招都接不住。”

    鄭陌呵呵一笑，可惜笑意并沒有到達(dá)眼底，浮在表面。他拍拍鄭望飛的肩，道：“你是驚才絕艷的武學(xué)天才，哪個能夠和你比呢？當(dāng)時整個鄭門的年輕人里，你是鶴立雞群，一枝獨(dú)秀呢。你不知道，當(dāng)初我們這些弟子有多羨慕你?！?/br>
    鄭望飛最愛聽鄭陌表揚(yáng)自己，她年紀(jì)大了，對于自己的武學(xué)水平很有自信，但不知道為什么，內(nèi)心最覺得缺了一大塊，只有聽到鄭陌不斷肯定自己年輕時的所做所為，方才能夠得到一時的歡喜。她嘴角微揚(yáng)，回了一句：“你也很厲害了，只是比我還差了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br>
    鄭陌聽完，點(diǎn)頭道：“唉！你別安慰我。我知道，差了不只一點(diǎn)點(diǎn)，那叫難以望其項背。不過幸好，我娶了你，天天看著這么神奇的女人，為你打理一些家庭瑣事，教養(yǎng)兩個孩子，我覺得很滿足、很幸福呢?！?/br>
    聽他說得如此柔情萬種，鄭望飛很感動，她將頭靠在鄭陌肩頭，閉目嘆道：“鄭陌，謝謝你?！彼谛闹械溃骸爸x謝你陪伴著我，謝謝你安慰哭泣的我，謝謝你一直這樣支持我。我愛你啊……”這些話，她年輕時不太好意思說出口，一直默默地藏在了心里?，F(xiàn)在年紀(jì)大了，心照不宣，這些甜言蜜語就更沒有必要說了。

    鄭克玉很像鄭陌，從這個兒子的身上，可以相像曾經(jīng)的鄭陌是何等的英俊瀟灑、風(fēng)流倜儻。今年七十五歲的鄭陌，頭發(fā)烏黑，皺紋不多，胡須修剪得極為用心，顯然是個注重日常保養(yǎng)的人。他微微一笑，道：“老夫老妻了，還謝什么！你不要怪我，沒把兩個孩子培養(yǎng)得如你一般優(yōu)秀，我就阿彌陀佛了?！?/br>
    鄭望飛道：“我忙于門派事務(wù)，忽視了孩子和你，幸好你們都能夠體諒。石門的事，就至此為止吧。我父母之死，起因是我，雖說踢館合規(guī)，但終究有負(fù)生養(yǎng)之恩，是我的錯，將來石門那小子若是找上門來，我認(rèn)打認(rèn)罰，你們誰也不要阻攔。你們對付石門，用的手段有些齷齪，傳出去對我們鄭門的名聲不好，讓克滿和克玉去一趟石門，該還給人家的功法、秘籍、該交出去的人，都給人家?！?/br>
    鄭陌眼睛一瞇，面沉如水，半天沒有說話。

    鄭望飛道：“我們年紀(jì)已經(jīng)大了，將來這個世界終歸是要交給年輕人的。該還的帳，終歸是要還的啊……”

    鄭陌思索半晌，道：“好，聽你的。回頭我就和兒子說說?！?/br>
    鄭望飛點(diǎn)點(diǎn)頭：“正該如此。那個什么石巒、文茵，你也問清楚，到底在誰的手上?！?/br>
    鄭陌唇角漾出了一絲笑意：“好的?！?/br>
    鄭望飛閉目養(yǎng)神半天，似乎有了睡意。鄭陌看著她的臉，有些出神：“曾經(jīng)叱咤風(fēng)云的女武者，也已經(jīng)老了啊……”

    “那個莫琉璃，到底是什么情況？”鄭望飛輕輕地這一句話，如同驚雷一般，嚇得鄭陌一個激靈，從回憶之中清醒過來。

    “什……什么莫琉璃？”鄭陌下意識地回了一句。

    鄭望飛慢慢坐直了身體，認(rèn)真地看著鄭陌：“牽涉到了你們莫門，你是不是該對我，說幾句實(shí)話了？”

    鄭陌皺眉道：“你不信任我？”

    鄭望飛何等精明的人物，她以前只是不愿意計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如今事情越來越不好收拾，她不得不親自過問，豈能容鄭陌躲閃回避？鄭望飛一旦厲害起來，連鄭陌都害怕。

    “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問題，你告訴我，莫琉璃是誰？你們?yōu)楹伟阉齺G給石門？任由她在青石武館長大？”

    鄭陌皺著眉毛，臉上還帶著一份委屈：“莫琉璃，是莫心轍的私生女。你是知道莫心轍的，她是我meimei莫唯的女兒，也是莫門的傳人。這個死女子，身為莫家之女，竟然不肯承擔(dān)莫門的責(zé)任，不僅不按照門派要求嫁人生子，還胡亂找了個人，生下了莫琉璃。那一年，我meimei哀求我，把這個孩子處理掉，我憐她是條性命，正好想起石門把你送走，害你傷心難過，索性動了個心思，把莫琉璃甩給了青石武館，讓他們也嘗嘗幫人養(yǎng)孩子的艱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