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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頭看著宋朗輝,一晃五年過去了,宋朗輝當然不止穿著迷彩服的十六歲,就連現在的天氣也和當時的烈日截然相反。陳琢明白他們當然要做游刃有余的社會人,但他原本也以為宋朗輝可以有那么點點不一樣。陳琢冷得有些微抖,他覺得自己可能也是受了酒精的影響,理智清醒狀態(tài)下可能會做的妥協他此刻一點不愿意做,開口講出的話十分堅定:“我不會再回去?!?/br>宋朗輝過去十五分鐘內一直反反復復在爆發(fā)又壓抑的火終于忍不住了,他為了陳琢懟了今天最不該懟的莊飛予,也丟下一群朋友追了出來。甚至他見了陳琢也還努力壓著火,姿態(tài)放得如此之低,但陳琢卻半分不讓步視他朋友如洪水猛獸。宋朗輝酒勁兒和火氣都往上涌,情緒好像也不太受自己控制,他問:“行,你不回去,沒人逼你回去。但陳琢,你他媽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在排斥什么?見見我的朋友跟他們說說話喝一杯對你來說有這么難嗎?”陳琢看著他,或許是因為冷,說話幾乎一字一頓帶著顫音,“我嫌不干凈。話不干凈,酒也不干凈?!?/br>宋朗輝開始笑,這一句不干凈就是把所有人一網打盡了,看來莊飛予剛剛那一番瘋話也不是全盤說錯——他自己熱臉貼上去,卻沒想過可能人家根本就不愿意。他知道陳琢對莊飛予有偏見,但老莊今天都能表現地禮貌配合,為什么陳琢就不能也讓讓步?維持一頓表面和平的飯局、喝兩三杯他朋友敬的酒有那么難嗎?宋朗輝覺得自己的確是蠢,活該只有他自己犧牲,陳琢不愿意他去莊飛予的酒吧他就不去,陳琢不愿意出柜他就自己去出假裝聽不到父親的嘆氣聲。陳琢呢?憑什么陳琢還他媽站在這里像個局外人一樣指責他?宋朗輝是氣極反笑,笑過了說話也不過腦子,只覺得自己的難過也活該讓對方體會到才算痛快:“你干凈,全世界就你他媽最干凈最清高,出柜喝酒跟導演演員吃飯應酬都是臟事兒,活該我們這些不干凈的人做?!?/br>陳琢表情都已經冷下去,一動不動地盯著宋朗輝,他想捂住宋朗輝的嘴,怕他講出更可怕的話,但他覺得自己全身都凍僵了似的動彈不得。宋朗輝這時候根本看不見陳琢眼里的難過和失望,也許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在講什么,只是想這一刀還應該要戳得更深,不然陳琢怎么能體會到他的不痛快呢?宋朗輝把語速放緩,就像是以前說情話那樣問:“那陳琢啊,你他媽嫌不干凈當初來念什么戲劇學院?你清高你他媽寫什么三流偶像???你他媽干凈清高來跟我搞什么對象當什么同性戀?”陳琢臉上的被暖氣烘出來的不正常的紅這時候都褪下去,他把手背到背后不想讓宋朗輝看見他明顯在發(fā)抖,雖然宋朗輝現在是注意不到這種細節(jié)了。他甚至期望現在氣溫可以更低一些,如果他下一秒就失去知覺,也許就感覺不到難受了。即使世界上只有一個人明白陳琢為什么放著物理不念來學戲劇,陳琢曾以為這個人除了自己就是宋朗輝。他們明明曾經交換過彼此的困惑軟弱,也約定過漫漫前路共同度過。陳琢還想起來自己初初懷疑性向時的掙扎和迷茫,現在他知道了,那時候的痛苦并沒有結束,他正在加倍承受。那些漂亮的話和水果味的吻原來都是不作數的,錯只錯在他全都信了。陳琢甚至不愿意再開口爭辯——如果連宋朗輝都問出這句話,那么他當年志愿表上寫的那一筆、他故意錯過的面試、他被許明見罵的那句孬種以及他遇到宋朗輝之后的一切一切,就都沒有任何意義。何況陳琢沒有辦法跟宋朗輝解釋,他在這個圈子里能見到的臟和宋朗輝能見到的不一樣。有一些東西不會被帶到宋朗輝面前,而陳琢只是剛剛開始做編劇,幾場飯局下來已經見識百鬼夜行,這些鬼,和剛剛飯桌上那些太像太像了。陳琢轉身就走,腳步又快又急,好像是怕再多停一秒就會聽到更可怕的話。他的大衣還掛在宋朗輝的臂彎,他不敢回頭,只想快速離開這個噩夢的現場。陳琢現在知道了,宋朗輝的喜歡就像皇帝的新衣,是陳琢自己把自己溺在漂亮話構建的虛像和溫情里。等到那個說真話的小朋友一跳出來,才發(fā)現依然不過孑然一身。宋朗輝再是沖動清醒,也知道剛剛口不擇言說了最最不該說的話。他看著陳琢的背影不敢追,想叫住他好像也根本開不了口。宋朗輝甚至回想不起來自己剛剛那一番激動的情緒之上到底說了什么,那些可怕的話,他都講了嗎?宋朗輝想搓一把臉讓自己清醒,卻沾了一手水,明明撂了狠話的人是他,淌了滿臉淚水的人卻也是他。臂彎里酒店暖氣充足的儲物間里拿出來的大衣還留有余溫,他卻看不見陳琢的背影了。第38章[已修]宋朗輝開門的時候一顆心跳得極快,腳步卻十分躊躇。他既不知道怎么面對陳琢,更怕陳琢連面對的機會都不給他。他打開玄關的燈,客廳里空空蕩蕩,沒有陳琢的身影。他坐在沙發(fā)里發(fā)了會呆,感到前所未有的困惑和迷茫,他不明白,明明一切都好好兒的,他們?yōu)槭裁磿兂蛇@樣?宋朗輝只覺得嗓子燒得厲害,他起身去廚房里給自己倒了杯冰水。冰箱里凍著一個抹茶千層的半成品,還沒真正成型,看起來也只是糟糕的一團。他記起來以前跟陳琢提過一次想去超市買原料自己做,還興沖沖地在網上找過制作方法。陳琢放下手里的筆記本側頭看他,問他知道不知道做一個需要多少層餅和耐心。宋朗輝本來是來喝水,卻被這只蛋糕打斷了在廚房里抽起煙來,點煙的時候他又想到,對他抽煙這件事陳琢也是不喜歡的,他知道陳琢不喜歡,但也不想改,年輕男孩子誰還沒點不健康的癮頭,他再喜歡陳琢也不代表他要跟陳琢一樣獲得像個養(yǎng)生的老年人過那種沒滋沒味的生活。冰箱暖黃的光映著蛋糕上綠色的抹茶粉,和猩紅的煙頭一起成為廚房里的光源。宋朗輝抽煙一向圖個消遣快樂,此刻難以名狀的難過卻不斷往上涌,但這份難過好像也不只是為了錯過的那只蛋糕。宋朗輝抽完煙又打開窗吹冷風散散廚房里的煙味并試圖讓自己冷靜,他腦子是懵的,陳琢不見了他該去哪里找呢?他知道陳琢生活簡單到了無聊的地步,介紹他去許明見的小劇場那個小劇場就成為陳琢全部的消遣。但就是這樣子單調的生活,宋朗輝都拿不準該去哪個地方找陳琢。宋朗輝走進臥室想帶一件陳琢的大衣再出門,進了房間才發(fā)現陳琢其實就躺在床上,他沒來由喉頭一哽,覺得今晚的自己一直在犯各種愚蠢的錯誤。他沒開燈,在床的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