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們的連長，沒回來過。

副營長沒回來過。

營長回來匆匆呆了沒幾分鐘就又走了，到現(xiàn)在也沒回來休息過。

齊致辰還是忍不住問了程亮：“你們營長他們不回來？”

程亮削這土豆皮：“他……他們說是……說是不回來了?！?/br>
齊致辰蹲在那往灶坑里添著柴，火光映在他臉上，他抬頭繼續(xù)道：“他們不睡覺不吃飯了？”

“覺……覺是睡不了了，雨不……不停誰也別想睡，”程亮嘆氣：“飯還是得吃……吃的，他們一會兒就……就不輪流休息了，沒人回來的……的話，中午飯得給……給送去……”

和程亮說話還是聽的齊致辰越來越著急了，斷斷續(xù)續(xù)的聽著就讓人心急。

但他發(fā)現(xiàn)除了程亮目前好像沒人能給他解答問題，都忙忙叨叨的。大兵們吃了飯去休息，村民們吃了飯就散了。

“壩外情況怎么樣了？”他還是問了。

程亮起身在菜板上快速且熟練的切著土豆絲：“聽回來的說……說水位……水位長了。”

“長多少？”

“半……半米多……”

齊致辰沒再說話，他明白這么一直下雨水位肯定是要長的，如果雨還是不停，就不會只是半米了。

他站起身：“做好了飯我跟你去送飯去吧。”

程亮搖頭。

齊致辰連忙道：“我可以幫忙的，你別不用我。”

“是我……我走不開……這邊還有村民等著吃飯呢?！?/br>
“現(xiàn)在壩外的有多少人?！?/br>
“除……除去村里幫忙村民的剩……剩下的都在那……三百左右。”

齊致辰瞪眼：“那么多??？”一直以來他局限在住喜宴廳的大兵的人數(shù)，卻忽略了其他兩個駐扎點的。

“嗯?！?/br>
“三百人這得做多少飯菜??？”

程亮笑道：“以前在……在軍營的時候，都是……是我們炊事班的負責伙食，凈做……做大鍋飯了，這……這算什么?！?/br>
齊致辰汗顏：“那你一個人也做不過來吧?！?/br>
“村西地……地方大，那有人做……”程亮直了直腰：“你要是想幫忙，一會兒我?guī)А瓗氵^去?！?/br>
齊致辰點頭：“看情況得用車運過去，這大雨天是挺不方便的?！?/br>
程亮指了指院子里面車棚下的破舊三輪車：“所以得跟……跟你姐夫借……借車?！?/br>
“胡扯，”齊致辰擺手，“你們可能不知道，就這雨天，就這道路，機動車不比馬車好用?！?/br>
“馬車？”程亮停下動作。

齊致辰笑著跑出涼棚：“馬車你就別管了，我會去借?！?/br>
第11章軍民總動員

還在下著雨的天讓耳目所及之處皆是糙音。民壩內側不停有成隊的解放軍們扛著裝滿泥的沙袋在小跑著，雨天路滑，沙袋沉重，他們需要費很大力氣才能登上壩頂，然后緊密的將沙袋排排碼好。

一雙雙雨靴踏在泥里，一張張臉模糊在雨里。他們麻木又機械的運作著。仿佛是根本不知道累，又仿佛是很累卻又不能停下。

他們分工明確，長長的運送戰(zhàn)線橫著擴滿民壩，一個個穿著雨衣的身影看起來十分相似，都是那么筆挺和堅毅。

民壩內側的平坦地面大概每五十米就有一頂臨時軍用帳篷用來戰(zhàn)士們隨時調整，帳篷們在風雨里并沒有那么堅固，都微微搖晃著。

站在民壩上背手而立的男人，面無表情的盯著壩下的水面，水面在密集且不間斷的雨滴敲打下從未平息過。

他轉身從壩上下來，直奔壩內側一帳篷掀開簾子走進去。

帳篷里坐著休息的孟慶喜見周繼良進來，連忙抬頭問：“營長，剛我讓人測過了，還有大概半米達到警戒線。雨要是再這么下下去，該組織村里撤離了?！?/br>
周繼良抖了抖雨衣上的水：“目前不能定論，水位叫人盯著，每十分鐘匯報一次?！?/br>
孟慶喜點點頭后戴上雨衣帽子大步走了出去。凌晨時駐共庭的團長來電話，當時沒有找到他們營長，是他去村委會代接的。上級的指示很明確，一旦水位越過警戒線，而雨還沒停的話，就要放棄呈塘，確保所有人員迅速撤離以最大程度上減少人財損失。他把電話內容第一時間匯報給了他們營長，這個年輕人依然意料中的鎮(zhèn)定，一直親自上陣守在這里。

孟慶喜走出帳篷，看著不停穿梭在壩上的身影，這些年輕人，有的是入伍多年的老兵，有的是今年才上來的新兵蛋子，他不得不服老，他這身子骨在不停淋雨和不眠不休不進食的狀態(tài)下，已有些體力告急了。想想這些一直在雨里出著苦力的孩子們，想必也是很難熬。別看他平時對下屬們要求嚴格，但此時站在雨里他卻也不得不心疼。

正好趕上幾個一連的戰(zhàn)士路過，他叫停后詢問道：“你們連長呢？”

打頭戰(zhàn)士滿臉雨水，瞇著眼大聲回道：“報告副營長，我們連長跟著下水測量水位去了。”

孟慶喜打了個手勢放行后尋著水面上的幾個皮筏艇望去。雨簾太過濃密，只能看清每個皮筏艇上的幾抹橘紅色，那是戰(zhàn)士身上穿著的淋濕了的救生衣的顏色。

“孟饒！”他鎖定不了具體方位，只能用喊的。

一只飄著的皮筏艇上聽到聲音有了反應。

“連長，我聽好像副營喊你?！?/br>
半蹲在皮筏艇上的孟饒吐掉嘴里叼著的草葉，視線不曾轉移：“繼續(xù)測量，別給我溜號?！?/br>
那小戰(zhàn)士一聽連忙收回注意力，緊緊盯著水面上的浮球。

孟饒也是一直都沒休息和進食，說白了他也不想，只是營長，副營長和指導員都一直堅守著，另外兩個連的連長也都一直冒著雨在指揮和監(jiān)督著，他又怎么能大言不慚的退縮。

他用手不動聲色的按了按胃部后跟著皮筏艇上的兩個戰(zhàn)士一起繼續(xù)測量著水位。

沒一會兒他身邊坐著的那個小戰(zhàn)士再次提醒他：“連長，壩上有人叫你?！?/br>
孟饒?zhí)衷谛?zhàn)士后腦勺上拍了一下，漂亮的眼睛瞪著：“不是說了讓你認真嗎？”

“是……是我們班長?！毙?zhàn)士捂著后腦勺，下巴朝著壩上揚了揚。

孟饒回身去看，雖只能看到壩上站著的人的大概輪廓，但那人他可從來不會認錯，他催促道：“先靠岸，我上去，你們給我接著看著。”

最前面那個戰(zhàn)士連忙調轉皮筏艇方向，他笑著回：“知道了連長?！?/br>
邵勇戰(zhàn)站在壩上等著那只皮筏艇靠過來，然后慢慢踩著坡面伸出手將皮筏艇上的人拉了上來。

孟饒眼睛掃了掃周圍后問：“怎么了？”

邵勇戰(zhàn)笑了，邊解開雨衣扣子邊盯著眼前人說：“我真是服了，頭一次看到上級喊裝作聽不見，下級喊立馬出現(xiàn)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