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我一聲我翻一個跟斗?！?/br>
    這倒有點兒意思，盛慕槐臉上露出感興趣的表情。凌勝樓卻說：“王二麻，你忘記師父說的規(guī)矩了？找板子抽？”

    王二麻撇了撇嘴，終于偃旗息鼓了。

    就在這時，門外有了動靜，孟叔引著一個穿白底紅波點連衣裙，腳踩白色高跟鞋的年輕女性進來了。

    她的衣著是小鎮(zhèn)上不曾見過的時髦，身材窈窕，面容姣好，看得王二麻長大了嘴，半天沒合攏。

    她走得好看極了，春風得意，搖曳生姿，經(jīng)過于笑蘭身邊時，唇角微微彎起，朝她露出了個微笑。

    于學鵬起身迎接，將她介紹了一番：這是縣京劇團的青衣周文素，是鳳山京劇團為了打炮戲特意請來的助力。她年前才拜了省城京劇團的名演員肖紅霜為師，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縣京劇團的頭牌、主角兒了。

    肖紅霜，聽到這個名字，盛春手一滯，面上的疤微微發(fā)疼。

    于學鵬要把她讓到主桌，可她卻擺擺手，硬是坐到了侯成業(yè)和于笑蘭的身邊。三個大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但三個小孩兒可沒管那么多，眼睛都盯著飯桌上的紅燒rou、土豆燉雞和豆豉排骨。

    等于學鵬開席，三雙筷子不約而同的伸向了三盤rou，戰(zhàn)況激烈。王二麻吃得幾乎把臉都埋進了碗里，凌勝樓雖然吃相沒那么差的，但一口就是一個紅燒rou，速度也是驚人。盛慕槐落了下風，而且因為吃得太急，竟然很快就吃不大下了，感覺心里十分苦悶。

    “于笑蘭，真沒想到我們會在這里見面?！?nbsp;周文素沒吃兩口便放下了筷子，開始閑聊模式。

    “是挺久的了。” 于笑蘭笑笑，“希望我們合作愉快?！?/br>
    “我看我們是沒有這個合作的命了。整部，你只負責盜令那場，我們碰不上?！?nbsp;周文素將筷子放下，紅唇輕揚，“當初是你演A角我演B角，我們永遠碰不上。我真該感謝你離開了小京班，不然我也不會有機會到省城拜師，不會成角兒?！?/br>
    于笑蘭不在意的夾了一筷子土豆，沒有說話。

    “來，你還有侯成業(yè)，咱們?nèi)烁梢槐！?nbsp;周文素舉起了杯子親密地對侯成業(yè)說，“你這小生一走，我們還真找不出能替代你的了。我該敬敬你這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周郎?！?/br>
    侯成業(yè)舉起的杯子不上不下，很尷尬的模樣。

    “不管怎么樣，希望你能把戲演好?！?nbsp;于笑蘭的杯子主動碰了上來，發(fā)出了叮當一聲脆響，她一口將杯子里的熱茶喝完。周文素卻收回手，只淺淺啜一口，便將杯子里的茶水都倒在了地上。

    “不好意思，現(xiàn)在喝不大慣這種鄉(xiāng)下熏茶了，肖老師說我們演員一定要注意保護嗓子。成業(yè)，你也快別喝了，下次我給你拿些碧螺春，是上次去省城演出的時候老師送我的，你肯定沒喝過?！?/br>
    “真是個壞女人。” 王二麻小聲咕噥一句，他本來還覺得這個jiejie像仙女，現(xiàn)在看來，分明就是壞東西。

    盛慕槐一邊喝茶一邊看戲，果然這戲臺下的故事有時候能比戲臺上的還精彩。

    就像是回應盛慕槐的想法一樣，沒過多久，周文素又站起來對于學鵬說：“于班主，我這次來懷下鎮(zhèn)一是吃你們劇團的席，二也是替人捎個消息：秦老師被調(diào)到省京劇團去了，以后都不能替你們班社拉琴了。他昨天走得急，只能讓我來通知?！?/br>
    “什么，老秦去省城了？” 于學鵬臉色一僵，不可置信。京劇團的其他成員也變了臉色，就連王二麻都放下了筷子。

    “是的，秦老師托我給你帶了一封信。沒辦法，這也是組織上的安排，其實我們幫扶你們私人戲班，也并不是很符合規(guī)矩。”

    于學鵬根本沒心思看那封信。他只知道還有一周他們就要登臺了，現(xiàn)在最重要的文場胡琴卻突然不告而別，這，這相當于讓他提前垮臺！別說現(xiàn)在根本找不到能立刻和整個班子搭配起來的琴師，就是找到了，時間也所剩無幾。

    “于班主，我哥也在京劇團待了兩年了，你看他怎么樣？” 周文素問。

    “他不行?！?nbsp;于學鵬斷然拒絕，因為心態(tài)大亂，甚至沒有顧忌周文素的臉面。周文素下不來臺，冷哼一聲不說話了。

    一頓飯就這樣不歡而散。臨散前于學鵬向爺爺?shù)狼福骸罢娌缓靡馑?，出了這樣的岔子，好好一頓飯反倒添堵了，改天一定再請你們喝茶。”

    爺爺擺擺手示意沒關系，帶著盛慕槐回到了他們的房間。

    “爺爺，少了琴師他們就演不了戲了吧？” 回到屋里盛慕槐問。

    “估計是難了?！?nbsp;盛春說。

    “于班主肯定很傷心。我聽笑蘭jiejie說，他們鳳山京劇團關張了整十年，那些行頭都是丁班主冒著生命危險偷偷藏起來的。四年前國家不禁私人戲班了，于班主才重新組起劇團，經(jīng)營了四年，好不容易才在鎮(zhèn)上找了個落腳處，還能定期到咱們鎮(zhèn)上的老劇場里演出。現(xiàn)在全完了?！?/br>
    “這就是他的命?！?nbsp;盛春說。他用砂紙打磨起一塊木板，卻沒想好能做什么。

    “這也太不公平了！” 盛慕槐說。她心里很同情于學鵬，可是她并沒有任何能力能夠幫助到他。

    “薛老，您經(jīng)驗多本事強，您給我們劇團拿個主意吧?！?nbsp;于學鵬的聲音透過夜風傳進了室內(nèi)，盛慕槐往外看，劇團幾個年紀大的人仍站在院子里，煙頭的暗紅色光點在夜色中明明暗暗地晃動。

    “鳳山班以前那幾個老琴師呢？” 薛山問。

    “除了老秦之外，一個癱瘓在床，其余的都死了。” 普通的一句話，里面卻有凌冽的寒意直逼面門，盛慕槐不禁縮了縮脖子。

    “鄉(xiāng)下婚喪嫁娶這么多年下來總有幾個給戲班cao過琴的，實在不行也只能請他們了。”

    “那，那哪里能行呢？” 于學鵬說。

    然后便沉默了下來，這沉默擲地有聲地告訴所有人，沒有別的辦法了。

    過了很久，院子里的人都走了，只有于學鵬還蹲在地上，一根接著一根的吸煙，老孟從屋子里拿了塊熱毛巾遞給他。

    于學鵬接過毛巾，將它攤在自己的臉上，過了許久才說：

    “我爹臨死前沒多說一句話，就說戲班不能斷送在他手上，以后有一絲機會，也一定要再開下去?！?/br>
    老孟拍拍于學鵬的肩膀，不知道能說什么。他們?yōu)榱吮Ｗo老班主的心血，都已經(jīng)付出了太多。

    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終于，盛春把手上的玩意兒放下，推開房門了出去。

    “爺爺，你去干什么？” 盛慕槐跟在盛春身后出來門，就見盛春走到一蹲一站的兩人面前說：“我能拉胡琴?！?/br>
    第5章

    “你？” 老孟狐疑地問。

    盛慕槐能從他臉上看出，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