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傳得沸沸揚揚，無人不知。

    連這兩日不怎么出門的連微，也在傍晚從迎露口中得知了消息。

    “攻城？”

    “是啊，外面都在傳，”迎露去了一趟集市回來，現(xiàn)下滿臉的惶惶不安，“說是哪邊的都有，甚至有人想逃出去，只不過消息傳開的時候，各處城門就已經(jīng)都關(guān)了?！?/br>
    正常情況下，百姓是不會想要逃離久居之地的。但前些日出發(fā)的大軍被多少人看在眼里，大家都知道肅州此時，比此前的任何時候都要虛弱。

    連微心底一涼。不知為何，她又想起了那張小紙條中所說“大難”二字。

    前面諸事都算不得什么“大難”，但若那些人指的就是眼下……

    那他們是哪來的情報，哪來的自信，而會用那么確信的口吻？

    原本打消的疑慮又一次浮上心頭，但更快地被再次排除。若他們能預(yù)知此事，必然是敵非友，又怎么可能在肅州毫無建樹地呆這么久，還與她多次接觸，沒有傷她一份。

    這大約只是個巧合，與他們無關(guān)。

    但，她還是想做點什么，總不能就在府中安心插花泡茶，然后象等待判決一樣等待捷報或者破門而入的敵軍……

    連微驟然起身往外去。迎露懵了一下，趕忙后腳跟上給她披上厚實的斗篷，一邊匆匆忙忙抓起琉璃燈點上，一邊問：“姑娘這是急著要去哪里？就快入夜了，這風(fēng)大露重的，若非急事，還是待明早再——”

    “是急事。”連微腳步不停，一路毫不猶豫地徑直出了將軍府。不著痕跡地看了看身后符騫留下的兩名暗衛(wèi)可能守著的陰影，她在通往小滿茶樓的岔道處頓了頓，轉(zhuǎn)而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當(dāng)初入駐肅州時，符騫就將他與那一批親近的屬下的居處設(shè)得很近。如今倒是方便了。連微走了一盞茶時間，便遠遠見了石府門前的兩只大燈籠，在昏暗的暮色中分外顯眼。

    她讓迎露上前去叩門，敲了半晌，出來個睡眼惺忪的小門房。

    “誰呀誰呀——老爺不在，有事留信，改日再來——”

    看小門房吊兒郎當(dāng)?shù)膽B(tài)度，便知平日定然極少有人會尋到這石府上，以至于能讓門房散漫成這樣。迎露也不客氣，見這樣子當(dāng)頭就敲了那小門房一下：“是當(dāng)真不在，還是你想躲懶？”

    小門房被敲得一震，當(dāng)即站直瞪著眼睛道：“當(dāng)真不在——這我哪敢撒謊？這位……咦，居然是位姑娘，這位姑娘若無急事，還是先回吧?！?/br>
    “你可知道石將軍他現(xiàn)在何處？又是幾時回來？”連微問。

    門房偷偷覷了連微一眼，又趕忙收回視線：“今日這事出來，將軍現(xiàn)在該是在城頭吧。至于幾時回來，那就不是小的一個門房能得知的了。”

    “那他出去多久了？”

    門房猶豫了片刻，正要回答，忽然眼尖地瞟見了什么，立即一挺胸，沖著連微身后道：“將軍！”

    馬蹄聲靠近，石達毅翻身下馬，揉了一把坐騎頸后鬃毛，皺眉道：“這兩位……”

    在路上的這段時間，天色已黑透了。石達毅只能看出在門前等著自己的是兩名女子。在他話中遲疑的這一瞬，連微已上前一步站到琉璃燈的微微搖晃的光下，行禮道：“石將軍?！?/br>
    石達毅反應(yīng)很快地避開這一禮，疑道：“連姑娘？你來這是做什么？”

    連微開門見山：“我想來問一聲，今日在城中傳得沸沸揚揚的敵軍來襲一事，是否屬實？”

    “……是。”石達毅道，“姑娘不必憂心——”

    “當(dāng)下情況如何？”連微不想聽后面的安撫，徑直又道。

    石達毅蹙眉看了連微幾眼，半晌道：“城中守軍可以應(yīng)付?！?/br>
    “可大部分軍隊，不是已經(jīng)隨伯功北上了嗎？”

    “連姑娘不必擔(dān)心?！笔_毅沉默了一會兒，依然堅持道，“肅州易守難攻，但凡末將尚在一日，便不會讓敵人進城，驚擾姑娘半分?！?/br>
    “我……”連微想說點什么，卻又覺得不太合適。石達毅與她畢竟也不過是幾面之緣，不算十分熟悉，直接到府邸前堵人，已經(jīng)算得上失禮了。于是她又退后行了一禮，道：“多謝將軍?！?/br>
    石達毅擺手，轉(zhuǎn)身進府。連微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后，招呼迎露：“走吧?！?/br>
    說走，卻不是原路返回。迎露跟了一程，眼見她走得離將軍府越來越遠，忍不住問道：“姑娘這是要去哪？”

    連微伸手指了指前方。

    肅州東西南北各有一座小樓，筑成六七層高，尖端挑起的飛檐縱是街巷的矮墻也遮不住。離他們最近的觀西樓，此時便有上面幾層的輪廓映在夜空中。

    兩人提燈慢慢繞過去。街巷間人已不多，或許是因為白天的傳言都早早地回屋歇下了。

    木質(zhì)的小樓，踏在樓梯上有空蕩蕩的回響跟隨。她們一路爬上最高層，從窗前望出去，便看到腳下一片片微光蔓延開，是民居或者酒館窗隙檐下漏出的燈光。

    再往遠處，是靜默的城墻。

    再往外……

    連微扶著迎露的手，驀地一緊。

    原該一片漆黑的山野，此時星星點點，零散又整齊地點滿了火光。若是白日來看，看到的該是黑壓壓一片，漫山披甲。

    雖說看著石達毅的神色便已覺得不對，但她沒想到會是這樣。這片營帳篝火的數(shù)量看上去，比幾日前符騫帶走的那批兵馬還要壯觀。

    雖說據(jù)城而守可以以少敵多，但當(dāng)數(shù)量的差距達到天塹，光是消耗，也能耗死守軍。

    連微壓住尾音不自覺的顫抖，低聲道：“回去。”

    迎露對發(fā)生的事情惘然不知，聞言笑道：“姑娘總算肯回去啦，晚膳還未用呢，一會兒奴婢給您新熬一碗燕窩粥?！?/br>
    *

    另一邊，石達毅匆匆回屋，屏退一應(yīng)仆役書童，自己磨了墨，展開一卷細紙，提筆寫道：“有大軍臨城，尚未舉旗，不知其所屬，數(shù)量甚眾，恐難支持。主公若尚有余力，務(wù)必速速回援?！?/br>
    寫完卷起，用蠟油封好竹筒，系在信鴿腿根，藏進腹部的絨羽中，乘著夜色放飛。

    信鴿舒展雙翼，在冰刀似的刮人的二月夜風(fēng)中，飛快地遠去了。

    ☆、第 80 章

    第二日一早，肅州城下就響起了隆隆鼓聲。

    前一日整備停當(dāng)?shù)谋垦杆偌? 與運送守城器械的民夫一道上了城墻, 嚴陣以待地看著城下如蟻群般密密麻麻涌來的敵軍。

    雖說來者不善已是明擺著的，但按慣例, 還是有一組專挑的中氣足嗓門大的兵士，站上城頭, 向下齊聲吼道：“來者何人——意欲何為——”

    城下來犯者無人回話，戰(zhàn)鼓愈擂愈響, 云梯、攻城車等復(fù)雜的器械從陣后一一推到陣前, 又紛紛搭在城墻上。

    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