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將已眼尖地看到了那支人馬簇?fù)淼拇笃?，不由驚喜道：“是主公的大軍！”

    副將也是激動不已：“是否傳令開了城門出兵，趁著衡賊不備，與主公前后夾擊？”

    “自然——不，等等……”守將正要下令，忽然一頓，“主公的后軍呢？”

    先鋒軍雖勇，畢竟人數(shù)有限，又是疲兵。第一陣沖鋒借了一股銳氣和地形坡度，但勢頭一過，衡安儒后軍未如預(yù)計中潰散，他們反倒陷入了重重包圍。

    三千人的陣型在城頭看去不過一個小點(diǎn)，比這些人馬更醒目的是他們撕開的那條口子。在守將的注視下，就見敵軍在sao動之后很快鎮(zhèn)靜下來，有條不紊地開始圍攏包抄，而口子眼見著漸漸合攏，卻始終沒有后續(xù)的大軍跟上，擴(kuò)大這微弱的優(yōu)勢。

    “難道說并無后軍？”守將大駭。

    又看了幾息，始終不見后軍蹤影。守將焦躁地在城頭來回踱步。

    這若是一支普通的先鋒軍，就這樣被殲滅固然可惜，卻不會令他這樣猶豫。但誰也不知道主公是否就在其中，若是，那是拼著東安不要，也得去救的。

    眼見這猶豫的幾息間，那支人馬又被蠶食了不少，守將心一橫，下令道：“調(diào)一千重騎，五百輕騎，由王恒親率，自西城門繞出前去支援！”

    一千重騎聽著不多，但重騎對步兵本就是壓倒性的優(yōu)勢，只要不過于深入，足以在大軍側(cè)翼來去自如。再加五百輕騎策應(yīng)，即便主公當(dāng)真身陷陣中，救他一個也是綽綽有余了。

    吳胤此時正被貼身親衛(wèi)帶著，在身側(cè)為數(shù)不多余力尚存的騎兵掩護(hù)下左沖右突。

    車早已棄了，入陣之后八駕的大車寸步難行，若不想被困死原地，只有棄車換馬。但即使是被甲的良馬，一通折騰下也顯出疲態(tài)。

    “突圍！突圍！”

    吳胤吼道，他縱然被護(hù)得嚴(yán)實(shí)，臉上還是不可避免地沾上了血污，顯得他面目愈發(fā)猙獰：“衡賊后軍為何不潰！”

    后軍多松散，指揮的主將帥旗更是遙遙在前，對后頭的控制理應(yīng)不如平時，為何他們撞進(jìn)來，本預(yù)計著遇上一盤散沙，卻處處好似銅墻鐵壁，像是在與最精銳的敵軍交戰(zhàn)？

    難不成這一支少說數(shù)萬人馬的隊伍，竟都是這樣的精兵強(qiáng)將？

    “主公料事如神?！?/br>
    傳信兵匆匆來去，前方大軍正中帥旗之下，一名小將軍打扮的青年松開馬韁，向側(cè)前方白面細(xì)髯，身著烏鐵鎧的中年男子一拱手。

    “非我神算，是吳胤那廝日漸忘形，我只不過在看人上有那么幾分本事罷了。”衡安儒朝后軍方向回望一眼，見事先安排過去的那支精兵已將落網(wǎng)的魚兒團(tuán)團(tuán)圍住，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泉平關(guān)合作這月余，他便看出長堯王剛愎自用，固執(zhí)己見。他身后的谷口是自泉平關(guān)回嶺東道最短的路徑，常人或許會求穩(wěn)從淮南道繞路，他卻賭吳胤不僅不會繞路，反而會當(dāng)先而來，還會想賺些便宜。

    果然，聽此前的回報，繳獲了一架棄車，看其中裝飾，正是長堯王所乘。

    “有如此收獲，還真是意外之喜?！焙獍踩寰従彄崃藫峒?xì)髯。

    “是主公有先見之明——”

    一名傳信兵忽然策馬匆匆趕上來，勒韁下馬半跪在地，帶著些惶恐道：“報！左翼忽有重騎襲擾，將士們一時不敵，被、被那位逃了！”

    小將頓時噤聲，眼神忍不住瞟向衡安儒。

    后者只微微挑眉，半是詫異半是了然道：“逃了？長堯王果然還是命大。”

    “不必掛懷，有趣的還在后頭呢。”

    ☆、第 77 章

    “蠢材！”殿中傳來這樣的聲音，殿外路過聞聲的侍婢俱都一抖, 加快腳步匆匆離去, 唯恐遭到遷怒。

    “既知道吾率兵回援，為何不多派兵馬出城接應(yīng)？”吳胤繼續(xù)罵道, “大好戰(zhàn)機(jī)，就是這樣敗在你這殺才手上的！”

    守將跪在下首, 忍不住辯駁道：“可道內(nèi)兵馬——”

    “其他城池是調(diào)了大半兵力離開，東安可是留了足足七八萬兵馬, ”吳胤怒道, “如此重兵, 還不夠出城打衡賊個出其不意？”

    “可東安駐軍，已按主公前些日來信的吩咐, 分出一半，去打玉屏關(guān)了??！”

    吳胤猛然一滯。

    那守將像是豁了出去, 繼續(xù)道：“城內(nèi)所剩三萬兵馬, 堪堪夠守著城池, 若要冒險出城為戰(zhàn), 卻是不能夠的！”

    “我不是下令淮南道調(diào)兵過來嗎？”

    “兩道中間山路難行，援兵大約還需數(shù)日方至?！?/br>
    “……”吳胤擰眉, 守將乘機(jī)道：“主公，如今敵軍就在城外，城中物資有出無入，早晚面臨窘境，接下來如何退敵, 還望主公早做定奪?！?/br>
    是令玉屏關(guān)退兵，還是強(qiáng)守等淮南道兵馬來援，又或者令嶺東道閉守待援的其他城池冒險出兵，打一個出其不意？

    吳胤將食指在扶手上敲了又敲，終是道：“拿紙筆來！”

    “我手書一封詔令，并傳一道口信，讓……唔，今日率重騎來援的小將是誰？”

    “是校尉營王恒?！笔貙⑾乱庾R答道，隨后意識到吳胤話中意思，失聲道，“主公這是——”

    “嗯，便令這王恒將詔令送去玉屏關(guān)前給江鵬將軍，并替我給符騫那逆子傳一道口信吧?！?/br>
    “主公不可，這——”

    吳胤眼皮一掀，眸光如刀直射而來，因年歲而微微下垂的皮膚和摻了銀絲的鬢角沒有柔和他周身氣息，反而更添威脅感。

    守將霎時出了滿身的冷汗。

    他怎么能因?yàn)檫@位一時的和緩，而忘記了近年南門外越來越多的尸體呢？

    他噤了聲，直到吳胤寫完手令扔到他面前，才小心翼翼地行完禮，退出殿外。

    踏入風(fēng)中，他微濕的內(nèi)衫瞬間冰涼。守將狠狠抖了一下，裹緊外袍，出宮上馬。匆匆向近日為守城調(diào)度方便而新設(shè)的武將行營而去。

    ……

    一場大戰(zhàn)結(jié)束，行營中人員嘈雜。守將在轅門前勒馬，正要尋人代為傳訊，就看見不遠(yuǎn)處一名青年大步過來，眉頭微蹙，神情肅然，正是他要找的王恒。

    青年此時正在和身旁副官說話，聽著隱約是在布置傷兵的安置與撫恤。

    兩人走得快，眼看要越過他，守將忙翻身下馬，攔在王恒身前。

    “……將軍？”青年抬頭，認(rèn)出來人后，有些疑惑，但還是立刻讓副將先行入內(nèi)，自己隨守將走到一旁，“將軍尋我有何事？”

    “王恒，今日你做得很好?！笔貙⑾荣澚藘删?，遲疑片刻，道，“你才惡戰(zhàn)回來，本該稍作歇息，我卻有件事務(wù)想要拜托于你。”

    小將王恒不假思索道：“將軍請講。”

    “主公對戰(zhàn)局安排有變，欲令前些日派去玉屏關(guān)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