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法給出別的回答：“我不會的?！?/br>
    男人大松一口氣，微微弓身，將額頭抵在她肩上，悶悶道：“阿微，你嚇了我一跳?！?/br>
    連微察覺到他額角微微的汗意，頓時有點心虛。

    仿佛察覺了這點動搖，符騫緊接著道：“不過不要緊，你能同我說這些，我實在太開心了。日后有什么，也要一樣同我說好嗎？”

    一面承受著南陽王的壓力，一面還要對親近的人隱瞞實情，這樣的煎熬，光想想他便覺得難捱。

    “好。”連微道，還不等符騫反應(yīng)，她抓住機會從荷包中掏出那張蓄勢已久的紙條，將它遞到符騫手上，“你看看這個?！?/br>
    她遞出紙條，就像卸下了最后一點擔子，整個人都覺輕松不少——不如說，她從沒想過坦白身份這件事會結(jié)束得如此輕巧簡單。

    “我今日去長興街上時，有人給我塞了一枚竹筒，里面裝的就是這張字條。”她解釋道，“沒有看見那人的相貌，那人也沒留下什么痕跡，或許只是孩童的玩笑吧。”

    她聳聳肩：“肅州能有什么大難呢？”

    符騫看著字條，神色有些凝重。少傾，他將字條折好收入袖中，道：“不是玩笑。”

    連微驚詫得睜大了眼睛，只見符騫肯定地點點頭：“小滿茶樓那位鐘掌柜是何人，我不知道，那里我隨后會安排人手前去查探。但肅州有難一事，并不算作假。”

    *

    “所以，兵事將近，征西軍若不能盡快拿下河西道，極有可能全滅？”

    一番解釋后，連微按照自己的理解重復(fù)道。

    “不錯?！毙蝿輫谰?，但符騫未見慌亂，“其實從我們殺了扈郡郡守起，就已經(jīng)沒有回頭路了。眼下看起來危急萬分，實際卻是個難得的機會?！?/br>
    “這么說，你有所把握？”連微問。

    “戰(zhàn)爭結(jié)束之前，沒人能說自己有全然的勝算。”符騫道，“所以這張字條上說的，不能算錯。只不知寫它的是什么人，又有什么目的……”

    他揉了揉額角，“肅州城中果然還有不少來意不明的人。好在符舞符期已經(jīng)回來了，他們從今以后便跟著你吧，好歹防上一防?！?/br>
    連微也不客氣：“好，我要怎么知道他們在不在？”

    “直接喚名字便可?！?/br>
    正在這時，茂林進來傳信，符騫草草掃了一眼信紙上的東西，立時起身，出門前還沒忘輕輕揉了一把連微的頭：“不必太過擔憂，你只要像平時一樣生活就好，我不會讓外面的戰(zhàn)事打攪到你的生活的?！?/br>
    “嗯。”

    雖是這樣說，連微并沒打算完全將這件事拋之腦后。

    第二日，她便喊了符舞符期二人，確認過他們藏匿追蹤的能力后，徑直往南城去。

    那家小滿茶樓似乎頗有名氣，她隨便抓了個路人詢問，便得知了具體方向。但是到了樓內(nèi)詢問，卻被告知并無鐘掌柜此人。

    連微不死心，又在這間茶樓上上下下轉(zhuǎn)了幾圈，但無論是小二還是掌柜的，表現(xiàn)都十分自然，沒露出一點破綻，她只好認命地隨意點了杯茶，喝完離開。

    本以為就要這樣無功而返了，回去路上，卻有一群人聚集在坊口，爭相查看、議論著什么。連微心頭一動，忙令符期去看看是何情況，不料符期離開片刻，帶回來一張黃紙。

    “那些百姓便是在分發(fā)、傳閱這物。我?guī)Щ匾粡?，不過若姑娘想看，其實可以直接向?qū)④娨??！?/br>
    什么？

    連微展平黃紙，只見上面是工工整整抄寫的一封檄文。

    “……東安吳胤，倒行逆施，悖逆天理，薅奪權(quán)位，陰害忠良……”

    “……凡有識之士，當慎為助桀之虐……”

    “吾將襲安定侯之名，以報父仇，以復(fù)天地；以螢火之力，扼嶺東之勢。布告天下，咸使聞之?！?/br>
    是一篇檄文，陳明立場、討伐吳胤、同時，拋去吳胤賜下的征西將軍之名，宣布繼承父親由前朝封賜的安定侯爵。

    一字一句穩(wěn)健又凌厲，她仿佛能看見那人手持長劍，在大軍之前朗聲念出這篇檄文，徹底揮去吳胤強加在他身上的，“養(yǎng)父”與“繼子”的枷鎖，宣告著自己的獨立和野心。

    那么自信又強大，讓人心神震顫，仿佛能聽見耳畔金戈齊鳴。

    手中檄文被猛地攥成一團。

    連微抬頭，微微喘息著，看向街上依然平靜而熙攘的人群，像是看到一片脆弱又短暫的夢境。

    她知道，這是那篇字字如刀如劍的檄文留下的影子。

    就像那張字條上說的，而符騫也坦然承認的一般，局勢很快將不再安穩(wěn)。

    兵禍將至。

    檄文會意就好咳咳咳

    ☆、小番外

    “將軍敗了——！”

    有人在街上嘶吼。

    “快！關(guān)城門?。?！”

    “還有弟兄沒進來?。?！”

    “顧不得那許多了，北戎騎兵要來了——”

    北疆邊境的回鞍城, 孤零零坐落在空曠的草原上。冬日的原野枯黃一片, 酷烈的風吹得荒草起起伏伏，而就在天際, 那起起伏伏的波浪間，有一片陰影看似緩慢, 實則飛快地靠近。

    “北戎騎兵要來了——”

    逃回的殘兵來不及祭奠死去的主帥，匆忙形成殘缺不全的編制, 運器械的運器械, 推刀車的推刀車, 而距離較遠，眼看著無法逃回城中的那批兵士, 則不約而同地就地休整，預(yù)備在北戎騎兵真正殺到時, 能以殘軀多帶走幾名敵人, 再拖延那么些許時間。

    所有人都在試圖以所剩不多的力量, 守住這座大衡最北部的城池, 大衡的門戶之地。

    ——盡管在這道防線南方的大衡，早就已經(jīng)分崩離析, 除了泱泱百姓，再沒什么屬于曾經(jīng)的那個王朝了。

    “將軍敗了?！?/br>
    城中一派sao動，最中心那座氣勢巍然的府邸中，中年婦人揮退前來報信的小兵，在主座上沉默許久, 來到后院。

    那里，一身短打的小少年正揮舞著一桿量身打造的鐵槍，雖然步伐招式尚嫌稚嫩，對于八歲稚童而言，卻已經(jīng)算得上有模有樣了。

    他打完一套槍法，將鐵槍支在地上，才抬頭去看自己的母親：

    “什么？”

    “將軍敗了，你的父親，天下兵馬大將軍符征，敗了?！?/br>
    “父親敗了？”小少年抓了抓頭發(fā)，有些急迫地問道，“那他還好吧？他回來了嗎？”

    婦人搖頭，她眉眼低垂，風韻猶存的面龐上不見悲傷，準確地說，是幾乎看不出神色。

    “不應(yīng)該敗的……”

    “為什么？父親不是常說，勝敗乃兵家常事？”小少年疑道。

    婦人還是搖頭：“這不一樣，這一回，他說過北戎人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