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等著辦一件事，心就特別的急，他又總不出來，她便自言自語著：“您換好了嗎？換好了吧……那我可進(jìn)來啦？”

    最后悶頭沖進(jìn)去時，梁遇的中衣還沒穿好，胸膛袒露著，因她的蠻橫闖入頓住了手腳。

    情況很糟糕，月徊當(dāng)然也會心虛，不過哥哥的身條兒看上去真是好，她暗暗地想。rou皮兒雪白，胸腹上的肌rou一棱一棱地，她一直覺得他瘦，原來并不是，那是結(jié)實，沒有肥rou，盡是瘦rou。

    梁遇回過神來，看見她那種遮遮掩掩、垂涎欲滴，又假裝嬌羞的樣子，腦子里“嗡”地一聲響。忙掩上衣襟，倉惶道：“誰讓你進(jìn)來的！”

    月徊無辜地搓了搓手，“您換衣裳也太慢了，又不是姑娘……”邊說邊識趣地轉(zhuǎn)過身，腦子發(fā)懵，嘴里胡言亂語，“早知道讓我留下多好，反正還是看見了……不過您別生氣，我沒撞破您換褲子，換衣裳不要緊的……”

    梁遇沒應(yīng)她，匆匆披上曳撒，扣上了鸞帶，心里的氣悶自不去說了，總之百樣都不順心。等一切收拾好，才慍聲道：“宮門快下鑰了，你趕緊回他坦去吧，這里沒你的差事?！?/br>
    月徊說不，“我今兒要留下值夜，像上回一樣?！?/br>
    梁遇見打發(fā)不了她，不留情面道：“那就上正殿去，這里是內(nèi)奏事處，用不著你上夜?！?/br>
    然后她不說話了，拉著臉，哀怨地看著他，看得他發(fā)毛，看得他自發(fā)別開了臉。

    是個人都有脾氣，他不打算理會她，索性轉(zhuǎn)過身整理起了書案。如今細(xì)想起來，平常就是太縱著她了，縱出她一顆牛膽，對哥哥沒了半點敬畏之心?，F(xiàn)在再去糾正，也不知來不來得及，瞧她那股子擰勁兒，想是難了。

    心里不忿，可也未必當(dāng)真沒有指望，他暗里還是等著她的反應(yīng)，看看她究竟有什么打算。結(jié)果等了良久，沒等來她低頭求和，反倒是悉悉索索地，不知在忙些什么。

    他不由回頭看，看見她拾起地上的褻衣抱在懷里，小聲說：“我給哥哥洗衣裳?！?/br>
    梁遇一驚，貼身的衣物到了她手里，那是萬萬不成的。

    他慌忙去奪，“你不必忙，有專事伺候的人清洗……”

    她讓了讓，“我給您洗一回衣裳，算我給您賠罪成么？”

    梁遇額上隱隱急出了熱汗，那里頭不光有褻衣，還有褻褲，她是個姑娘家，怎么能給男人洗衣裳！

    他還要搶，可她愈發(fā)抱得緊，扭身閃躲著：“您別見外，別見外嘛……”

    梁遇終于認(rèn)輸了，撫著額頭說：“你把衣裳放下，只要你放下，我可以既往不咎。”

    月徊眨了眨眼，發(fā)現(xiàn)這妥協(xié)來得毫無道理，她要給他洗衣裳，他反倒害怕了，為什么？

    衣裳到底被他奪去了，他倉促地卷成一團(tuán)，揚聲叫來人。外頭小太監(jiān)是一向伺候他的，見了便呵腰上來承接，月徊眼睜睜看著，納罕道：“您做什么非不讓我洗啊？我想孝敬孝敬您，難道不好么？”

    他說不好，“天兒太冷，浸到?jīng)鏊镱^沒的傷了關(guān)節(jié)，到老了會作病的。再說咱們都大了，就算要洗，你也只能給你男人洗，哥哥的用不著你cao心?！?/br>
    月徊從不知道還有這種講究，她想了想道：“我沒男人，只有哥哥，還不許我給您洗？”

    他沉默良久，才低頭道：“將來終究會有的，你有你的活法兒，我也有我的?！?/br>
    倒是要撇得一干二凈了，她不舍地朝外看了眼，視線追尋那個小太監(jiān)，嘀咕著：“早知道我偏洗了多好……我和您一個活法兒到老，別你啊我的。”

    梁遇心頭抽搐了下，一個活法兒，怎么能夠呢……思緒要岔出去，又被他強自收了回來，不該想的不要去想，想多了天理難容，愧對列祖列宗。

    月徊呢，還在為哥哥總算不記仇了感到高興，拽著他的袖子說：“我雖然不好意思對您服軟，可錯了就是錯了?；噬锨撇∧鞘聝海俏也欢?guī)矩，冤枉了您，我該和您說聲對不住。哥哥我錯了，您別生我的氣，我往后再也不犯了?！?/br>
    梁遇原本負(fù)著氣，滿心堅冰等閑不能消除，誰知她一句“哥哥我錯了”，居然輕易在那冰面上鑿出了裂痕。然后輕輕一擊，頓時土崩瓦解――原來他的決心并沒有想象中的堅定。

    他嘆了口氣，難堪地轉(zhuǎn)過身去，“算了，你也是為著皇上?！?/br>
    月徊囁嚅：“可我怎么覺得，我向著皇上您就不高興呢……”

    他一怔，“你的感覺不準(zhǔn)。”

    然而月徊有她自己的一番見解，笑著說：“咱們到底是一家子，有時候想法是一樣的。您不愿意我喜歡皇上，就像我不愿意您喜歡皇后一樣。要是世上沒那么些不相干的人，只有咱們倆該多好，哥哥您說是么？”

    ☆、第 53 章

    說者無心, 但聽者有意。梁遇也思量了她的話，沒有那些不相干的人會怎么樣，結(jié)果是依舊手足情深, 他會替她尋一個殷實人家嫁了, 然后每年到了爹娘生死祭那一天，兄妹相聚祭拜一回, 過后各自散了, 見面的日子甚至不如現(xiàn)在多。

    有失有得, 這就是人生。只是她認(rèn)為自己向著皇帝，他這個做哥哥的會不高興，雖說確實言中了，但嘴上是決不能承認(rèn)的。

    他忖度道：“你我兄妹, 隔了十一年才重新相認(rèn)，我知道你依賴我, 我亦是不知怎么疼你才好?？扇嘶钣谑? 總會遇見各式各樣的人, 沒有誰能捆綁誰一輩子。你千萬不要誤會哥哥不讓你向著皇上，你向著他是應(yīng)該的。不過帝王家和尋常人家不一樣，不能意氣用事，更不敢一拍腦袋不管不顧……我的話你明白嗎？”

    月徊呆滯地點了點頭，“哥哥如今真愛講大道理?！?/br>
    梁遇又被她堵住了話頭, 窒口之下不想再多言了, 順手將筆架上的筆重新歸置好，淡聲道：“時候差不多了，回樂志齋去吧?！?/br>
    月徊道：“我不打算回去啊, 剛才不是說過了嘛，像上回一樣, 您上夜，我陪著您?！?/br>
    梁遇蹙眉道：“上回和這回不一樣，你不該留在我值房里。”

    她卻執(zhí)拗，“哪里不一樣，我瞧明明一樣的。”

    她是驢腦子，記不住事兒，梁遇道：“上回你是假扮的太監(jiān)，這回你是御前的女官，怎么能一樣。”

    月徊覺得哥哥真是太能自欺欺人了，“乾清宮當(dāng)差的，哪個不知道上回的太監(jiān)就是我？”反正她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往外一瞧，恰好月華門慢慢鎖閉起來，她哎喲了聲，“下鑰啦，這可怎么辦，我想走都走不了啦。”

    夾道里隱約傳來打更太監(jiān)的呼聲：“大人們，下錢糧啦，燈火小心……”整個紫禁城里的大小宮門此時一齊轉(zhuǎn)動起來，門臼發(fā)出沉重的吱扭聲。巨大的乾清門也被推動著，緊緊鎖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