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當(dāng)自己能一手遮天呢。”

    珍嬤嬤恍然大悟，“奴婢才剛還替娘娘不值來著，原來娘娘心里早有成算了。”一頭說，一頭望向外面的院子，天是瀟瀟的藍(lán)，她喃喃著，“今年啊，熱得比往年還早些……又到了做春裝的時候了，回頭奴婢上造辦處問問，宮人們做衣裳的料子，什么時候給送到慈寧宮來……”

    于是這話沒消半個時辰，就到了梁遇耳朵里。

    “瞧瞧，太后果真不是個省油的燈?！彼谌σ卫?，唇角帶著嘲訕的笑，偏頭對座下少監(jiān)們道，“這回的主意愈發(fā)大了，想效法武烈皇后廢帝。可她沒想過，鬧起來容易，事后不好收場?！?/br>
    他既然提督廠衛(wèi)，這京城的線報和駐防自然全捏在他手心里。像汪軫，霸攬個紫禁城就覺得高枕無憂了，所以才死得那么快。江太后的設(shè)想是不錯，但這個消息要想越過他，傳到藩王封地去，只怕是癡人說夢。

    楊愚魯?shù)溃骸疤箢A(yù)備魚死網(wǎng)破了，老祖宗打算怎么料理？”

    怎么料理……還能怎么料理！梁遇道：“我給過她機會，要是按著先頭議定的辦，偏偏身子，事兒就過去了?？上桓市?，還要當(dāng)著滿朝文武拆皇上的臺，親政大典是什么？是穩(wěn)固江山平定社稷的大事，不是后宮婦人鬧妖兒過家家。這個心思她不該動的，但凡動了，不管她是嘴上痛快還是來真格兒的，都得防著她?！?/br>
    可是大典上得見人，得讓朝廷上下知道太后稱意這個皇帝，太后認(rèn)可了，這親政才算得名正言順。曾鯨忖了忖道：“老祖宗的意思是，既要太后露面，又不能讓她說話？”

    他和楊愚魯交換了眼色，見座上的人不言語，心里就知道該怎么辦了。

    這事兒要做成，多的是法子，只是手段不那么光彩，對于一位太后來說，實在是有些殘忍。然而身在這權(quán)利的漩渦里，談仁慈是極大的玩笑，萬一親政大典上太后胡言亂語，那么勢必累及皇帝，即便這帝位保得住，也要被人詬病到死。

    一位帝王，坐在金鑾殿上被人戳一輩子脊梁骨，實在不可想象。

    楊愚魯?shù)溃骸袄献孀诜判?，這事兒交給小的們?nèi)マk。”

    梁遇頷首，站起身慢慢在地心兒踱步，眼里殺機沉沉，臉上卻掛著悲天憫人的神情，“要不是時候不對，干脆弄出個暴斃來，反倒省事。”

    話聽上去雖狠戾了些，但以長遠(yuǎn)來說卻是實情。一個好好的太后，弄到最后行尸走rou似的，多辜負(fù)往日的風(fēng)光！

    太監(jiān)是世上最狠心的一類人，下起死手來可不管你是什么來頭。當(dāng)晚幾個人就潛進了慈寧宮，一左一右押住太后，由楊愚魯親自動手，往太后風(fēng)池xue和啞門xue上扎了兩針。

    起先太后還叫罵，但針尖往下又沉三分，當(dāng)即就不再吭聲了。

    暖閣里燈火微漾，照得窗紙上人影晃動，珍嬤嬤站在窗外回身看了一眼，殿里發(fā)生的一切，仿佛都與她無關(guān)。她漠然收回視線，看向外面的夜空，夜里起風(fēng)了，吹得天上星辰也閃動。

    寒氣從每一處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刮過，刀割似的疼。她跺了跺腳，對插著袖子嘆了口氣，過了今晚，她兒子就該升知州了……只要她兒子仕途平坦，往后就算給太后端屎端尿伺候到老死，也心甘情愿。

    ☆、第 46 章

    等了許久, 盼了許久的十五日，總算要到了。

    一切都很順利，或者說有梁遇在, 沒有任何事需要皇帝憂心, 也沒有任何人能阻擋皇帝親政的步伐。

    還是在乾清宮后的丹陛上，站在這里, 能看見交泰殿的銅鍍金寶頂和三交六盜饣門?；实蹖ι磉吶说溃骸霸禄? 朕等了兩年, 正月十五過后，朕就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皇帝了?！?/br>
    天上下著小雨，極細(xì)的牛芒一樣，迎風(fēng)而來鉆進傘底, 吹得人滿頭滿臉，那觸感, 像走進了濃霧里。

    月徊撐著傘說：“過去兩年您也是正經(jīng)皇帝, 誰能說您不正經(jīng)！就是過了明兒呀, 你能打開交泰殿的門了，能坐在里頭寶座上，說‘來人，給朕取傳國玉璽來，朕要砸個核桃吃’。就這個, 誰也不敢有二話?！?/br>
    皇帝笑起來, 覺得她真是個不知愁滋味的姑娘，多大的磨難在她眼里，都如隨風(fēng)擦過臉頰的柳絮, 拂一拂就好，甚至不值得一撓。和這樣的人在一起, 就覺得這世界都是輕飄飄的，沒有那么多的不可承受之重。他轉(zhuǎn)過頭看了她一眼，風(fēng)吹得烏紗帽下穗子翻飛，她瞇眼遠(yuǎn)望，笑著，因沒開過臉，鬢角周圍覆著一層汗毛，還有尖尖的小虎牙，透出一股子俏皮和玩世不恭的味道。

    皇帝舒了口氣，“這件事上，你們兄妹功不可沒，朕會記著的?！?/br>
    月徊在宮里也有陣子了，在皇帝跟前可以隨意，但涉及政務(wù)的事上卻不能不見外。她立刻斂神，斟酌道：“什么功不功的，我們兄妹是依附主子而生，替主子分憂是我們的份內(nèi)，不敢居功?！蹦钦Z氣，活脫脫另一個梁遇。

    皇帝臉上依舊一副恬淡的神情，垂袖牽住了月徊的手，輕聲道：“等朕坐穩(wěn)了這江山，后宮可以隨朕喜好添減，到時候……你就陪在朕身邊，一輩子和朕在一起?！?/br>
    月徊倒也無可無不可，她生來臉皮厚，好像也不覺得談及這種事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便笑道：“您讓我當(dāng)寵妃嗎？得給我個高高的位分！”

    皇帝說當(dāng)然，“朕讓你當(dāng)貴妃，雖然屈居皇后之下，但后宮之中再無第二人了。其實當(dāng)貴妃比當(dāng)皇后更好，皇后得端著，得母儀天下，貴妃不必守那么多的規(guī)矩，可以受盡寵愛，飛揚跋扈?！?/br>
    月徊咂摸了一下，發(fā)現(xiàn)是個不錯的買賣，挺挺腰，仿佛貴妃的桂冠已經(jīng)戴在她頭上了。

    她握著皇帝的手，覺得溫暖且安心，“其實我也沒想著要當(dāng)什么貴妃，就這樣，我和哥哥還有您，我們一輩子在一起，就挺好的?！?/br>
    這算是最美好的祈愿了，有哥哥在，有個半路上結(jié)交的青梅竹馬，那這一輩子還有什么所求？于皇帝來說當(dāng)然并不難，因為他被困死在了這座皇城里，只要他們兄妹都不離開，那就可以永遠(yuǎn)在一起。

    “橫豎這貴妃的位分，朕替你留著。”皇帝信誓旦旦說，“你再等我一程子，等中宮確立，我就想法子許你個妃位。”

    月徊雖笑著，心里也還是覺得有點悲哀，這個和她談情說愛的人得先娶了正房，才能讓她做一個風(fēng)光的小妾。不過做天下第一妾，可比給富戶當(dāng)通房強多了，人家畢竟是皇帝嘛，和皇帝就不要說什么一生一世一雙人了，皇帝都這樣。

    第二天就是正月十五，也是百官結(jié)束休沐后的第一個上朝日。一大早天兒不好，陰沉沉的，深廣的奉天殿即便燃起了宮燈，也是隱隱綽綽光線昏暗。

    皇帝和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