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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大人是我哥哥?” 梁遇點了點頭。 因為斗大的字也沒識得兩個,她小心翼翼問:“我的名字是哪個懷?胸懷的懷?還是槐樹的槐?” 他說:“是徘徊的徊。你這些年四處流浪,各地方言又不通,一個人叫錯,就錯上一大片。時候久了以訛傳訛,大約就變成月色了。” 她長長哦了聲,心里琢磨起來,徘徊的徊啊,聽上去比月色纏綿多了,只是不知道淡淡風那句詩,再拿來套用合不合適…… “碧玉盤中珠宛轉,瑠璃殿上月徘徊?!绷河鲋浪钍裁?,預先給她想好了,“以后有人問你的名字,你就這么告訴他?!?/br> 這下子再沒有什么可猶豫的了,她最懂得審時度勢,憑空冒出這么個哥哥來,分明是菩薩開眼了啊!她見天苦巴巴為一口嚼谷掙扎的日子,從此一去不復返了,雖說梁家當年的慘況她沒有親眼目睹,但想想爹娘,再想想這些年饑一頓飽一頓的坎坷……她一把抱住了眼前人,放聲大哭起來。 別看她個頭小,力道卻不小,梁遇被她撞得退了半步,頓時有些錯愕。然而錯愕過后,心里涌起漫漫柔情來,這些年他身邊從沒有親近的人,傾情的懷抱是什么滋味兒,他早就忘了。如今找到了親人,姑娘又是個感情豐沛的人,他慶幸磨難沒有打垮她,讓她還有這樣的勇氣,能夠對人掏心掏肺。 那腦瓜子上的黑發(fā)絨絨的,貼著臉頰有點癢,他抬起手撫了撫她的脊背,衣衫下的身子還是略顯瘦弱,碼頭上討生活不易,恐怕那點子進項不夠買rou吃的。他嘆了口氣,好在找到她了,往后在他身邊,一日日養(yǎng)回來,也就好了。 月徊干嚎著,狠狠在他懷里蹭了一回,一面為找到失散的親人高興,一面又遺憾這么好看的人,以后只能當兄妹了。不過情況不算太糟,一樣是抱上了粗大腿,當meimei比當小妾強。月徊抽抽搭搭說:“哥哥,我總算找著您了,看您過得這么滋潤……如今在哪兒高就???” 梁遇的手臂僵了僵,話不大好說出口,然而瞞是瞞不住的。 他松開她,緩緩踱回燈下坐著,“我……任司禮監(jiān)掌印,提督東緝事廠?!绷纤欢ㄊ耍阕猿暗?,“我一心找太監(jiān)尋仇,最后卻把自己變成了太監(jiān),世事弄人,meimei覺得很可笑吧?” 月徊窒了窒,抬眼看他,那張臉在燈下白凈如緞帛,眼波婉轉間自有一段驚世風流,誰會想到這樣齊全人兒會是個殘疾? 她先前也揣測過他的官職,見他公服華貴,一徑往錦衣衛(wèi)那頭琢磨了?,F在他自己說破,她才想起來,皇帝跟前最得勢的是司禮監(jiān),據說蟒袍是按皇帝袞服制式裁織的。可惜再大的體面,也彌補不了那種殘缺,月徊揪心不已,只是不能說,說了更叫他難堪,于是搜腸刮肚找說辭安慰他,“這世上有什么比沒權沒勢更可怕?太監(jiān)怎么了?我哥哥就算做了太監(jiān),也是太監(jiān)堆里的頭兒!” 梁遇聽了澀澀頷首,“可不是么,我抬抬腳,比那些二品大員頭還高,天底下沒有什么是恒定的,得到一樣,總要失去更多……所幸,活著不是總在失去,我找見了你,無論如何,你還能在我身邊呆上一兩年。” 月徊心頭一熱,十一年前的好些事兒她都忘記了,但和哥哥離鄉(xiāng)背井,兩個人吃一碗面的情景,她還記得清清楚楚。眼前這人,多年未見已經陌生了,但骨子里那份牽絆是割不斷的。她沖口說:“我不嫁人了,往后就陪著哥哥,陪上一輩子。” 太監(jiān)今生今世成家無望,就算和宮女結個對食兒,也不過是搭伙作伴,生不出孩子,情分終歸有限。月徊為人呢,很講江湖義氣,連那個來路不明的小四都能撿回家當親弟弟疼,面對這個親哥哥,她很有放棄小我的決心,反正跟著他,不愁生計。 小孩兒家的話不經思索,梁遇知道當不得真,但于內心深處,也感到一絲安慰。 “難得你有這份心,我也領你的情,不過姑娘大了總要嫁人的,我不能耽誤你?!彼麗澣徽f著,指尖在赤紅色的金剛菩提間慢慢捻弄,復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爹娘不在了,我少不得代他們替你打算。你放心,日后哥哥一定給你挑個好人家,這滿朝文武多的是想巴結攀親的,就算你要進宮做娘娘,也不是不能夠。” 月徊頓時有種老鼠落進米甕里的感覺,就在昨兒,她還在為天冷封碼頭后的嚼谷cao心,沒想到今天居然時來運轉了。嫁個做官的女婿,或是干脆進宮做娘娘,換了以前可連做夢都不敢想,如今有了這樣的哥哥,似乎什么都是觸手可及的。越容易得到,就越不珍貴,她忽然又覺得那些都不重要了,自己沒什么野心,只要能吃飽穿暖,其他都隨緣。 她低頭瞧瞧手里的銀票,一張一百兩的面額,都夠她置辦兩艘小貨船了。她長出了一口氣,“我剛認親,不著急嫁人,就是有件事,想求哥哥答應?!?/br> 梁遇道好,“你說?!?/br> “我認了個干弟弟,這您知道吧?就是叫小四的孩子,您先前還拿他的腦袋威脅我來著。”月徊笑著說,“我和他自小一塊兒長大的,那時候窮,他偷了個饅頭,情愿自己餓著也要留給我,我不能撇下他。哥哥讓我?guī)纤?,像書上說的,狗升發(fā)了還不忘貧賤之交呢,我不能連狗都不如?!?/br> 梁遇看著她,慢慢皺起了眉頭,“是茍富貴,勿相忘。此茍非彼狗?!?/br> 月徊道:“管他什么狗,反正我到哪里,小四就到哪里。” 梁遇有些無奈,念在要求不算過分,便松口應下了,“這么大的宅子,不多一副碗筷。不過我應準了你,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明兒起我打發(fā)人來教你規(guī)矩體統(tǒng),你要好好學?!?/br> 月徊倒也爽快,“都聽您的。您也說了,爹是進士出身,養(yǎng)出我這么個胡天胡地的姑娘來,實在對不起爹娘,我不能丟爹娘和您的臉?!?/br> 她愿意聽話,這點很讓他高興,“再有一樁,女紅可以不學,讀書寫字一定要會。萬一將來走了遠道兒,互相見不著了,能通一通書信很要緊?!?/br> 或許是受夠了音訊渺茫的苦,他的話里總有一種前程未知的憂傷。關于哥哥小時候的種種,月徊還有一些記憶,曾經也是秋月春風等閑度的少年啊,眼下弄得這樣,錢有了,權也有了,可一輩子卻葬送了。 她暗暗嘆息,臉上卻笑得坦蕩,“哥哥在宮里,是不是專管調理人的?世上還有比您更好的老師嗎,要是您親自教我,那我就好好學。您也知道,我在外頭混慣了,怕尋常的師父管不住我,回頭我再把人打了,還得哥哥替我善后,那多不好?!?/br> 她這樣,想是指著兄妹能多多相處吧!梁遇看著她,燈火里的姑娘年輕鮮煥,十七歲,正是琉璃般通透的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