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顯一手舉著電話，一手記筆記，時不時地附和電話另一端的人。

    對方的嗓門大，沒開免提，路過的王結(jié)香都隱約地聽見了那頭激昂的語調(diào)。

    他注意到她，她揮揮手，算是和他打招呼：我回家了。

    水燒完，王結(jié)香抱著自己的衣服出去，躡手躡腳地將門帶上。

    浴室空無一人。

    王結(jié)香脫掉身上衣物，打開淋浴噴頭前，往頭上倒了洗發(fā)露。

    這么做是因為現(xiàn)在雖然沒熱水，但剛打開噴頭，水管出來的水不是最冰的。她可以勉強洗一小會兒，等水完全變冰，再摻桶里的熱水。

    為了最大程度的不洗冷水澡，王結(jié)香絞盡腦汁。

    一陣洗洗搓搓，她洗完澡，裹好浴巾，聞了聞自己的手臂。

    ——好聞的香皂味道，沒有魚味了。

    “啪嗒。”

    隔壁的噴頭好像沒關(guān)緊，滴了一滴水。

    王結(jié)香下意識望向男女浴室間的隔板，這時候，她覺察了一件奇怪的事。

    隔板是歪的。

    以為自己眼花看錯，她的目光繞著那塊隔板巡視了一周。

    在視線觸及隔板頂端的瞬間，王結(jié)香嚇得驚聲尖叫。

    她瞥見了四根扒拉著隔板的手指，以及半張男人的臉。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她的身體，王結(jié)香的喊叫沒有嚇跑那人，他仍在看她。

    當(dāng)機立斷，王結(jié)香抓起地上的洗發(fā)露瓶子，使勁地砸向隔板。

    瓶子精準(zhǔn)命中他，那半張臉消失。

    “變態(tài)！你死定了！”

    男浴室傳來倉惶的乒乓聲，那人大約是不慎踹翻了塑料盆。

    眼下沒有趁手的武器，王結(jié)香拎起自己的桶，氣勢洶洶地殺到隔壁抓壞人。

    她推開浴室門，他比她快一步從男浴室逃出。

    王結(jié)香掄著水桶，快速地追上去。

    “抓變態(tài)！”

    她嗓子尖細，喊出了最大的音量。

    “大家抓住他！”

    “死變態(tài)！偷看女孩洗澡！”

    憤怒的王結(jié)香一路從公共浴室追至城中村的拐彎處。

    這里沒燈，深沉夜色在她的眼前蓋了層紗，王結(jié)香看不清路了，跑步的速度變慢。

    黑影和她拉開一段距離。

    情急之下，王結(jié)香丟出手中的水桶。

    “哐當(dāng)——”

    它直直落向地面，砸了個空。

    “怎么了！”

    是殷顯的聲音。

    她回過頭，他站在身后。

    熟悉的人聲讓殷顯迅速地從家里沖出來。他找到王結(jié)香的時候，她渾身只裹了一條浴巾，頭發(fā)濕漉漉地滴著水。

    異常的響動，衣衫不整的年輕姑娘，已經(jīng)吸引了許多鄰居在探頭探腦地看熱鬧。

    “有變態(tài)！他偷看我洗澡！”

    她大喘著氣，指著黑影遠去的方向，一臉羞憤。

    殷顯上前一步，挨著她。他個子大，瞬間把她的身體給擋住。

    “人跑遠了，先回去。”

    王結(jié)香被氣糊涂了，這才意識到自己是怎樣追出來的。

    沒穿鞋，她圍著薄浴巾。

    之前憋著一股怒氣，沒感覺到冷，這會兒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瞇著眼，她艱難地分辨回去的路，四周黑漆漆的。

    王結(jié)香的目光沒有聚焦，殷顯反應(yīng)過來，她看不清。

    “抓好浴巾。”他說。

    她依言照做。

    下一秒，王結(jié)香雙腿離地，她被殷顯凌空抱起。

    他抱著她，抱回房間。

    直直地走向他的床，將她往床上一放。

    “衣服穿好。”

    留下這幾個字，殷顯沒看她一眼，轉(zhuǎn)身離開。

    “衣服！”

    王結(jié)香忽然出聲，他停住腳步。

    “衣服在浴室，我沒拿?！?/br>
    “我去拿?！彼f。

    “那個壞人還能抓到嗎？”

    “我去看?！?/br>
    ……

    過了十五分鐘。

    拎著水桶抱著衣服的殷顯回來了。

    他敲敲門，她讓他進來。

    王結(jié)香換好了睡衣，仍舊坐在他的床上。

    “跑沒影了，估計沒法抓?！?/br>
    殷顯所告知的結(jié)果不出意料。

    “好可怕呀……”

    王結(jié)香雙手抱膝，楚楚可憐的大眼睛忽閃忽閃。

    她對著他，流露強烈的需要保護的氣息，與先前包著浴巾高舉水桶追壞人的勇猛女子，判若兩人。

    “今天碰見了這種事，要是一個人睡覺，我一定會做噩夢的?！?/br>
    殷顯沉默。

    其實他們家一共這么大的地方，比別人的房間還小，她也算不上是一個人睡覺吧。

    所以他問：“你想怎樣？”

    他問到她心坎了，王結(jié)香早就想好解決辦法。

    她伸長手臂，從自己的地鋪抓起她的枕頭，放在殷顯的枕頭旁邊。

    他看著她。

    她溫馨地拍了拍她的枕頭，又拍了拍他的。

    “……”

    殷顯默不作聲立在床邊，對她的舉動無反應(yīng)。

    王結(jié)香吸吸鼻子，牽住了他的小拇指。

    她不敢看他。

    她把他的小拇指抓得緊緊，生怕被他甩掉。

    他沒甩掉……

    鎖好門，關(guān)了燈，他們并排躺著。

    王結(jié)香不想睡。

    她的心跳咚咚的，好吵，不知道殷顯有沒有聽到。

    她想再跟他說一會兒話，聊什么都好。

    “你電話打完了？”王結(jié)香隨便找了話題。

    電話……

    殷顯忽地坐起身。

    他是掛了電話跑過去的。

    趕忙下床，他去找手機。

    王結(jié)香以為她話多，殷顯后悔和自己一起睡。

    靈活地翻身，她按住他枕頭。

    “你去哪？”

    “我要打個電話，你先睡。”

    他披好衣服，將她剛打開的床頭燈重新按滅。

    “你等下會回來？”

    王結(jié)香抱著他的枕頭，挪到床沿，警惕地發(fā)問。

    “你先睡?！?/br>
    殷顯沒明確回答。

    “你要睡我旁邊，不然我不睡?！?/br>
    她的態(tài)度黏黏的，比牛皮糖還黏。

    他只好說：“知道了?！?/br>
    打完電話回屋。

    身上帶著外頭的冷氣，借著月光，殷顯看向他的床。

    王結(jié)香睡了。

    她側(cè)躺著，睡姿規(guī)矩，只占了一小塊地。

    唯有手臂不老實，壓著他的枕頭角。

    殷顯彎彎嘴角，上床睡覺。

    其實，有一件事她不知道。

    對門那位收破爛的大爺，每次見殷顯回家，都會和他寒暄幾句。

    “哎，回來啦？”

    “嗯?！?/br>
    看他提著一份盒飯，大爺說：“又自己吃晚飯呀？你女朋友呢？”

    殷顯回答他：“她還沒下班?！?/br>
    ☆、交往吧

    天亮了, 王結(jié)香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