洲府的難民一起被發(fā)配北疆。

    這樣看來，豈不是他害了居三，如果他不帶居三來賣身……

    “你不帶他來京兆府，你以為他躲得過？”徐堯律連連冷笑，“今日京兆府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會審，已經(jīng)定下官差即日起開始搜查京城角落藏匿在暗處的難民，你以為他還能藏的??？”

    “你倒是說說，是他主動去京兆府尹歸案好，還是被那些官差從客棧里揪出來好？！”

    謝行儉愕然，當然是前者。

    他十分慚愧的看了一眼居三，居三倒是露出了釋然的笑。

    “小公子，這事不怪您?！?/br>
    居三笑著笑著就開始抹眼淚哭，“您該替居三高興，居三終于不用再像老鼠一樣躲藏著不見人，去北疆怎么了！居三扛得住，三個月后，居三再回來給您做牛做馬！”

    謝行儉嘆了口氣，“北疆比京城還要寒冷……眼下是冬季……”

    “無礙，居三想著以后能重新拿回路引，便不覺得這些是苦。”

    下人重新添了茶水，徐堯律淺啄了一口，不滿道：“你好歹是過了院試的秀才，竟還沒他看的清透?！?/br>
    又對著居三昂了昂下巴，“你且跟著本官的人先去京兆府，搶在他們出動官兵前去登記，他們定不會為難你?！?/br>
    居三跪謝后起身，臨走前朝著謝行儉鞠了一躬，只說讓謝行儉安心等著，他三月后必歸。

    居三跟著徐堯律身邊的侍衛(wèi)離開后，這邊，徐堯律終于想起來讓謝行儉起身。

    謝行儉從進門后就一直跪著，雙腿壓的發(fā)麻，可面對徐堯律，他又不敢露出丁點的抱怨。

    他撐著膝蓋慢慢起身，一跛一拐的站在徐堯律跟前。

    徐堯律見謝行儉小心翼翼揉捏著小腿處的酸麻，不禁嘴角抽了抽。

    “你可想過你今日帶他進去辦奴籍的后果？”徐堯律突然問，

    “大人怎么知道學(xué)生要帶居三辦奴籍？”謝行儉詫異。

    “哼，你別以為就你能想到這一點?！毙靾蚵珊叩?，“刑部律法可不是擺出來讓人看的，那么多人鉆研，必然知道這其中的漏洞，之所以不堵上，是因為那些人狂妄自大，料想不會有人膽大妄為敢欺騙官差，沒承想，你小子倒是做出了這種事?！?/br>
    謝行儉汗顏，趕緊承認錯誤，“學(xué)生也是無奈之舉，下次再也不敢了?！?/br>
    “還有下次？！”徐堯律瞪著眼數(shù)落道，“你才舉薦來國子監(jiān)，底下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著你呢，你不好好的呆著讀書，摻和這些事做甚，別一不小心把自己丟里頭了，到時候爬不出來可別怪本官沒提醒你?！?/br>
    謝行儉吶吶點頭，“學(xué)生明白，學(xué)生這回確實做的不該，多謝大人提點。”

    聞言，徐堯律這才稍加辭色了些，“以后自以為是別人不知的事還是少做為妙，京城可不比平陽郡?！?/br>
    “即便你今天帶著居三成功辦了奴籍，日后你入了官場，一旦你成為黨派的眼中釘，這件事勢必會被翻出來?！?/br>
    “你別不信，你今個被他們發(fā)現(xiàn)鉆空子，頂多是挨一頓板子，如若你當了官，入了朝廷，那罪罰可就不止是一頓板子那么輕了，他們?nèi)舨粚⒛銚軐悠ぃ趺纯赡軙p易放過你！”

    謝行儉面色一凜，定了定神后，連忙拱手稱以后會多加小心。

    此事徐堯律也不想多說嚇著謝行儉，便挑了其他話題。

    “何時進京的，怎不見你去本官府上拜訪？那日雁平縣一別，本官還與你說過，入了京城，可來本官府上這里坐坐?！?/br>
    話題轉(zhuǎn)的有些生硬，徐堯律一時忘了謝行儉剛回答過他才來京城一天。

    謝行儉一愣，旋即笑了笑，“昨日學(xué)生才進京城，行程匆匆，還沒來得及去叨擾大人?！?/br>
    “國子監(jiān)可去看過了？感覺如何？”徐堯律示意謝行儉坐下。

    謝行儉應(yīng)聲坐下，“上午已經(jīng)登記在冊，至于感覺……”

    國子監(jiān)門口遇見了放蕩不羈的連小侯爺、言語間蔑視優(yōu)監(jiān)生的遠洲府謝令、清高的江南四子、重情義的鐘木鴻……

    這些人中，除了鐘木鴻他稍微接觸了下，覺得人還不錯，其余的人他體感都不太好相處。

    可能是因為還沒有深入交流，所以謝行儉不敢亂下定論，便說：“尚可，同窗們都是各地方的稟生秀才，今日一見，著實非同凡響，尤其是江南府的四位，溫文爾雅、風(fēng)度翩翩……”

    一聽謝行儉提及江南府，徐堯律嗤笑，“江南府學(xué)風(fēng)確實比咱們平陽郡要好上許多，可那也是從前的光景罷了，近些年由江南府出來的學(xué)子，登上殿試一甲前三的人數(shù)可大不如從前。”

    “這是為何？”謝行儉納悶，“學(xué)生上午在國子監(jiān)結(jié)識的那四位江南學(xué)子，聽說學(xué)問相當了得……”

    徐堯律修長的手指摩挲著腕上的紫紅佛珠，似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憶，細長的眸子里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縷縷哀痛，俊美的五官隱匿在光線之下，忽明忽暗。

    謝行儉大概猜出這其中有不可言說的故事，只好安靜的坐在椅子上品茶。

    這時，從外面跑進來一個行色匆匆的小廝，進門后顧不上喘氣休息，指著門口大聲道：“大人，向家大小姐朝這邊過來了——”

    此話一落地，徐堯律的神情猛地繃緊，他端起白瓷盞重重的擲在桌上，面露怒色：“她來干什么，趕出去！”

    小廝彎著背轉(zhuǎn)身，卻與迎面大步走來的向懿撞了個正著。

    小廝低著頭賠罪，向懿豪爽的退開一步，示意小廝出去。

    小廝還想著剛才他家大人讓他趕向懿走的事，于是立在門口結(jié)結(jié)巴巴的道：“向大小姐，我家大人今日有客人在，實在沒空，不如您下次……再來？”

    向懿生的極高，越過小廝的頭頂直直的望向屋內(nèi)，看到徐堯律身側(cè)的謝行儉，向懿嘴角一勾，好看的丹鳳眼挑起，如同一只魅惑人心的狐貍。

    她甩開小廝攔路的手臂，款款的走了進來，邊走邊高聲笑道：“允之，我既來了你府上便是客人，這天底下哪有趕客人的道理？”

    徐堯律心里不待見向懿，臉上反而微笑，緩緩的剝落下手腕上的紫玉佛珠，放置掌心不停擺弄。

    慢條斯理道：“客人？那也要看主人家歡不歡迎，不請自來的客人，我徐某自然不樂意招待?！?/br>
    這話顯得無情，然而向懿聽后卻絲毫不氣惱。

    向懿忽而腳步一轉(zhuǎn)，停在謝行儉面前，謝行儉心知來人是向景的女兒，便放下茶盞起身拱手行禮。

    行禮抬眸間，他剛好與一雙笑眸對視上。

    初見向懿的第一眼，他腦中立馬冒出前世宋臨川描寫嵇叔夜的詞——遙遙若高山之獨立，巍峨若玉山之將崩。

    且不說向懿的品行是否與嵇康一樣高潔，但論容貌，真的能與之一較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