滲出殷紅的鮮血，很快就將衣服染得血紅。

    許多人勸他不要磕頭，他全然不聽，誰說都沒用，鳳青梧了解他，勸也未勸，只站在旁邊默默流淚，直到陸珩咬牙磕完了頭，她上前幫著黃藤和黃杞將他扶起來。

    坐回輪椅上的時(shí)候，陸珩渾身上下都出了一層冷汗。

    鳳青梧拿著帕子給他擦汗，牙齒都在打顫，紅著眼睛問：“傷口裂開了，我們回去。”

    陸珩的視線很模糊，他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過去，輕輕撫上她的臉上，卻摸到了一手的水漬，他苦笑了下，撐著最后一絲清明道：“別哭?！?/br>
    他聲音輕得鳳青梧根本沒有聽見，她正疑惑準(zhǔn)備再問的時(shí)候，卻見陸珩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他臉色越發(fā)蒼白，透明得絲毫不見血色，好似下一刻就要死去。

    他的手再度不受控制地垂落下去。

    好似已經(jīng)，死去了。

    第104章

    鳳青梧大喊著讓白令令趕緊過來看看, 旁邊的人見到這畫面, 紛紛嚇得不敢出聲。

    白令令摸了下陸珩的脈象, 凝了眼鳳青梧, 安撫道：“還活著, 快送他回去。”

    鳳青梧的心跳在極度的窒息之后重新恢復(fù)正常，她重重地呼吸了幾下, 立刻吩咐黃杞和黃藤將陸珩連人帶輪椅抬到馬車上，乘馬車回去, 她甚至來不及也無心思與許若蘭等人打了招呼, 立刻就上了馬車。

    這一日, 眾人的心情始終沉重。

    白令令重新給陸珩處理了傷口，陸珩出了汗, 鳳青梧希望他躺著能舒服些，讓黃藤打了熱水給他擦身, 換上干凈的衣服。

    然而, 在他們這番折騰中，陸珩卻始終沒有醒。

    “他的確是被痛醒的，”白令令下結(jié)論道，“不過, 他既然能醒來, 就不會(huì)再一睡不醒，只是今日折騰得太過，他需要好生休息，再醒來, 應(yīng)該是明日早上?！?/br>
    鳳青梧吁了口氣，臉上的沉重這才稍緩了些。

    她坐到木椅上，頗有些手腳發(fā)軟。

    送葬的隊(duì)伍回來時(shí)已經(jīng)接近正午，內(nèi)外院都擺了膳，府里來來往往都是人，各院都十分熱鬧，唯獨(dú)望月居很清靜，鳳青梧關(guān)了望月居的大門，今日望月居不見客。

    本有許多得知陸珩醒來后想要來探望的人，都被鳳青梧拒之門外。

    她想讓陸珩安心休息。

    許若蘭這一整日都很忙，陸榮自送葬回來后就不大好，發(fā)起了高熱，太醫(yī)讓給陸榮灌了一碗藥下去，陸榮喝了藥后沒一回兒就渾渾噩噩地睡著了。

    許若蘭讓人好生照顧著陸榮，自己又去忙宴客的事情，這一忙，就從白日忙到了黑夜，待府里的賓客散得差不多了，許若蘭才稍稍得空。

    而此時(shí)，夜色已有些深了，她問了陸珩的情況，得知陸珩還未醒來，便抬腳朝望月居走去，此時(shí)鳳青梧正在給陸珩剪指甲。

    屋里燒著地龍，十分暖和，許若蘭進(jìn)去的時(shí)候就看見鳳青梧拿著剪刀在給陸珩修剪指甲，她動(dòng)作十分輕柔，像是怕動(dòng)作幅度稍微大些，就要掰斷陸珩的手。

    她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將陸珩新長(zhǎng)出來的指甲剪干凈，然后磨平。

    她整個(gè)人都很靜，靜得仿佛已死了心。

    許若蘭看著，忽然覺得很難過。

    “娘為何那副表情，好像我生了大病似的，”鳳青梧讓白芷端了座椅進(jìn)來給許若蘭坐，“您忙了整日，快歇歇腳?！?/br>
    許若蘭凝了凝眉：“說什么胡話，什么生病不生病的，往后這種不吉利的話，可萬不能再說了，知道嗎？”

    鳳青梧“嗯”了聲：“知道了?！?/br>
    許若蘭在座椅上坐下，不免感慨起來：“你這些日子忙著照顧你十三叔，自己都瘦了不少，如今他醒了，你就放寬心，好好吃，好好睡，別再折騰自己了，娘怕你受不住。”

    “我沒事的?！兵P青梧道。

    “紅月，你有沒有想過，干脆放棄了？”許若蘭知道這話不該說，可是她曾親眼見過陸珩的絕望，親眼見過鳳青梧的絕望，他們都過得太苦了。

    鳳青梧沒有應(yīng)聲。

    “你和你十三叔這一路走來，實(shí)在太難了，你們辛辛苦苦走到今日，卻還沒有走出一條明朗的路來，未來不知道還要經(jīng)歷多少挫折，娘心疼你，舍不得你再受那些苦楚?！?/br>
    鳳青梧心頭發(fā)悶，她咬了咬牙，說：“娘，萬水千山豈是那么容易就能跨越的？我們已經(jīng)走到這個(gè)地步，不管前路還有多少絆腳石，我們都會(huì)繼續(xù)走下去，我不會(huì)放棄的?！?/br>
    她不會(huì)放棄的，一定不會(huì)。

    許若蘭嘆了口氣：“隨你吧，我知道，我也攔不住你，你自己的路，還得你自己選，自己走。只是這段日子發(fā)生了這么多事情，如今你祖父祖母都走了，家里的很多事情還需要你十三叔幫著拿主意，等他醒了，你告訴我一聲。”

    “我想讓好生休息，若無必要，就不要打擾了他了吧，他現(xiàn)在重傷在身，實(shí)在不宜cao心，外面那些來求見十三的人，希望娘能幫我攔住?！兵P青梧道。

    “怕是不好攔，朝中現(xiàn)在的情況你又不是不清楚?！?/br>
    “實(shí)在攔不住的，您也不必管，就算他能進(jìn)定王府的大門，也進(jìn)不了望月居的大門，”鳳青梧聲音輕輕的，聽起來有幾分無所謂的意思，“娘不必為難?！?/br>
    “我知道了?！痹S若蘭道。

    鳳青梧剪完了指甲，白芷端著熱水進(jìn)來，鳳青梧用熱帕子給陸珩擦手，陸珩的虎口有開裂的傷口，她擦得十分小心，生怕疼痛了他。

    可擦著擦著，卻有眼淚滴到陸珩的手背上。

    她眼里含了淚，忽然道：“娘，您說得不錯(cuò)，太難了。”

    許若蘭望著難得露出軟弱之態(tài)的女兒，也驀然間紅了眼眶，她聽鳳青梧含著哭腔道：“原本就要成功了，明路就在眼前，卻又變得這么艱難?！?/br>
    “我們想要安安穩(wěn)穩(wěn)地在一起，怎么就這么難？”

    她嗓音嘶啞，憤然又悲絕，哽咽道：“我已經(jīng)努力做到最好，卻還是望不到頭，我不明白，為何就這么難，是不是我殺孽太重，才把所有的懲罰都轉(zhuǎn)移到了我的親人身上。”

    “為什么受到懲罰的不是我，卻是我的親人？”她眼淚一顆顆滾下，心痛得無法呼吸，“祖父祖母去世了，爹受了重傷，十三還不知道，還不知道能活多久……”

    白令令對(duì)陸珩的傷勢(shì)說一半，留一半，她知道他未說完的那些話是什么，她都知道，在豫州的時(shí)候，他就受了傷，雖然養(yǎng)了半個(gè)月，卻沒有好徹底，這次是傷上加傷。

    他傷到了根本。

    陸珩從來都強(qiáng)大，年紀(jì)輕輕的九階實(shí)力，天下人都望塵莫及，他極少受傷，更是從未傷得如此重過，在她的面前，硬生生地倒下，他抗得有多辛苦，他有多痛，她都知道。

    鳳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