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一連吃了好幾口，才抬起頭，含糊不清地說著：“嗚好吃！”

    “好吃也別吃太急，夜里該肚子疼了。”

    可誰知，這一語成讖，錦繡心滿意足地吃完了糖蒸酥酪，躺到半夜就隱隱覺得肚子痛了起來。她撫著肚子輾轉(zhuǎn)了一會兒，剛想喊醒吳娘子，又覺得沒那么痛了。

    “錦繡？可是肚子痛？”吳娘子睡得淺，馬上起身坐了起來。

    “嗯……但這會兒又沒那么痛了?！?/br>
    “莫不是真的糖蒸酥酪吃得太急了？”吳娘子低頭看了一眼，驀地叫了一聲：“錦繡，該不會是？！”

    “好像又痛了……”錦繡同時出聲。

    吳娘子急忙把鞋一套往外走了出去，走至門口時又回頭囑咐了一聲：“待著，我馬上回來。”

    沒多久，吳娘子就領(lǐng)著接生婆子回了房。

    接生婆子進(jìn)門就問：“夫人可是有感覺了？”

    錦繡苦著臉，略微尷尬道：“好像又不痛了?！?/br>
    “一陣一陣的？”

    錦繡點(diǎn)點(diǎn)頭。接生婆子臉上一喜，坐過來摸摸看看，又問了錦繡的感受，然后朝著吳娘子喊了一聲：“是了！快讓人備熱水！”

    這一喊，劃破了夜空。

    府里響起一陣陣匆忙但不雜亂的腳步聲，大家按著預(yù)先的安排，都迅速動了起來。

    伏修謹(jǐn)套了件大衣就沖出了房間，還沒跨過門檻就往里問著：“要生了？！”

    但大家都低頭忙碌著，沒人回答，他小心避開端茶送水的丫鬟們，沖到里間，錦繡正臥在床頭，小手緊緊掖著被角，臉上盡是惶恐不安。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走過去握住她的手，將自己手心里的溫?zé)岫山o她?！巴磫幔俊?/br>
    “不……還不是很痛。”錦繡用力抓著他，聲音微微顫抖，“但，但是我害怕。”

    “不怕，我陪著你，我一直陪著你?！狈拗?jǐn)下巴抵著她的額頭，心疼不已，但又覺得好像此時他說什么都顯得蒼白無力，只能摟著她，輕聲安撫著。

    有了伏修謹(jǐn)?shù)呐惆榧鞍矒?，錦繡的不安稍微減少了一些，但沒一會兒，她感覺肚子猛地一抽，繼而是劇烈的疼痛，“??！”她按著肚子，除了喊痛說不出其他。

    接生婆子靠過來看了一眼，趕忙催促著伏修謹(jǐn)：“要來了，大人快出去！”

    “我能不能在這里陪著她？”雖留下來也幫不上什么忙，但伏修謹(jǐn)還是不愿讓錦繡獨(dú)自面對。

    “聽何婆子的，快出去?！眳悄镒舆呎f著邊硬生生地把伏修謹(jǐn)給推出了房外。

    “啪”的一聲，房門關(guān)上，伏修謹(jǐn)望眼欲穿，隱忍于心底的不安與無措瞬間翻涌而來。方才在錦繡面前的強(qiáng)裝鎮(zhèn)定，此時正被長夜的蒼茫漆黑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吞噬著，只剩下滿手心的冷汗。

    而里間的錦繡亦是滿身冷汗，臉上、身上濕漉漉一片，甚至已經(jīng)分不清是淚珠還是汗珠。她臉色慘白，聲音嘶啞，咬著顫抖的嘴唇嗚嗚喊著疼痛。她從未有過這般疼痛的感覺，痛得……幾乎快喘不過氣了。

    伏修謹(jǐn)在外頭坐立難安，他聽著錦繡撕心裂肺的痛哭聲，再看著丫鬟們一盆接一盆端出來的血水，有好幾次都差點(diǎn)推門而入，被仆人們攔下來后更是急痛攻心，搔首踟躕。

    這漫長的一晚，伏修謹(jǐn)?shù)男碾S著里間的動靜跌宕起伏，沒有一刻得以平靜。直至里間的哭聲慢慢輕了下來，他艱難地抬頭，濕涼的風(fēng)已吹散霧靄，為東邊破曉的晨光鋪陳開路。

    終于，清脆的嬰兒哭聲與黎明一同到來。

    “哇！”

    伏修謹(jǐn)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忽然恍惚不敢上前。房門很快拉開，東兒探出頭，興奮道：“大人大人！是個小公子！”

    伏修謹(jǐn)耳里還嗡嗡回響著昨晚夜里錦繡痛不欲生的哭聲，他甚至沒聽清東兒說的是什么，進(jìn)了里間也顧不上看一眼吳娘子懷里抱著的小團(tuán)子，就直接撲到了錦繡身邊，輕憐痛惜地?fù)崦翢o血色的臉龐，又輕柔地將她濕亂的青絲一縷一縷地順到了耳后。

    “錦繡。”他聲音微抖，卻說不出更多，只是不斷重復(fù)著：“錦繡?！?/br>
    錦繡疲憊不堪，嘴巴張了張，卻什么聲音都沒發(fā)出來。在他懷里窩了一會兒，終于恢復(fù)了些氣力，動了動手指。

    “可是哪里不舒服了？”伏修謹(jǐn)緊張兮兮問道。錦繡搖頭，眼巴巴地看著吳娘子。

    吳娘子最先反應(yīng)過來，哄著懷里的小團(tuán)子往床邊小走了幾步，笑著說：“是個漂亮的小子?！?/br>
    伏修謹(jǐn)按奈不住心里的激動，將錦繡放好，朝著吳娘子伸出手，試探問著：“讓我來抱一抱？”

    “輕一點(diǎn)?！?/br>
    伏修謹(jǐn)斂聲屏息，但沒想到剛抱過來，還沒來得及細(xì)看，那小子就“哇”地?fù)潋v著哭了起來，且還越哭越是不罷休，嚇得他措手不及，向吳娘子求助：“要不，還是您來吧？”

    吳娘子順手接了回來，將小祖宗哄得服服帖帖的，又朝著伏修謹(jǐn)一搖頭，指使道：“坐一邊去?！?/br>
    伏修謹(jǐn)趕緊讓位，吳娘子抱著小祖宗輕手輕腳地坐到錦繡身側(cè)，目光在錦繡與懷里的襁褓之間來回看著，說：“沒想到是個小子卻長得像你多一些，現(xiàn)在是睡著了，一會兒醒來你看看他那雙大眼睛，炯炯有神的，跟你一模一樣?！?/br>
    “是嗎？”錦繡眼里滿是慈愛，又覺得不可思議，雖是第一次見面，但他的樣子已在她的腦海里出現(xiàn)了無數(shù)遍，此時看著竟一點(diǎn)兒都不陌生。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卻在即將觸碰到那張稚嫩的小臉時又停了下來。

    “給你抱一下？”吳娘子問。

    “不不，我，我現(xiàn)在沒力氣，怕惹得他不舒服又哭了。”

    一旁的伏修謹(jǐn)?shù)故窍朐僭囍б幌?，但又怕這小祖宗忽然醒來，只能伸著頭看著，一會兒又皺眉不滿道：“您哪里看出來他長得像錦繡的？”明明是皺皺巴巴一紅團(tuán)子。

    似是心有感應(yīng)，小祖宗以自己特有的方式表達(dá)著對他爹的不滿，又哇哇大哭了起來。剎那間，伏修謹(jǐn)就收到了四道齊刷刷的責(zé)備目光，識趣地閉了嘴。

    ☆、欺負(fù)

    縣令大人喜得貴子, 很多村民都自發(fā)地送來了家里養(yǎng)的的老母雞和種的蔬菜等，伏修謹(jǐn)好言婉拒, 最后實(shí)在拒絕不了的就吩咐仆人回頭又送了銀子過去。

    吳娘子便將大家送來的食材變著法子給錦繡做成不重樣的佳肴, 色香味俱全, 對極了錦繡的胃口。且自孩子出生后, 錦繡整個人都輕松了許多, 食欲大開, 吃什么都覺得味道極好, 頓頓都是吃到碗里見了底。再加上坐月子期間，她每日除了睡覺，頂多就是在屋里走走，小臉很快就紅潤了起來。

    伏修謹(jǐn)每日忙碌歸來，遠(yuǎn)遠(yuǎn)看著那亮著燈火的房間，燭光將母子二人的溫馨互動投到軒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