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直視。

他還記得，中二病晚期的惡魔在他面前放狠話的樣子，現(xiàn)在真是物是人非,想起來就平白生出一段唏噓。

太蠢了……蠢到?jīng)]法看……

惡魔顯然還想進一步的討好阿瑟，然而他忽略了一點——

遮天蔽日的巨大黑翼打開,黃金龍瞳盛滿憤怒的光，黑龍弓起脊背,龍炎在喉嚨里徐徐發(fā)亮。他感覺的到,這條狗身上有著讓他極端排斥的氣息，這種厭惡是銘記在骨血之中的。幾個世紀之前，他的祖先曾經(jīng)敗在這樣的氣息之下,守護的國王淪為枯骨，而龍也成為了邪惡的象征，再找不回昔日“護國之龍”的榮光。

現(xiàn)在這股氣息又出現(xiàn)了，他一定要搶在所有事情發(fā)生之前，保護好他的國王！

“……冷靜點?！?/br>
一身睡衣的國王摟住了龍的脖頸，手順著黑鱗不住摩挲，安撫黑龍躁動的內(nèi)心，“他是來求和的，不管是真是假，現(xiàn)在動手都是落了下乘?！?/br>
黑龍不甘心的咆哮一聲，終于還是聽話的收攏翅翼，他把頭擱在阿瑟肩膀上，鼻腔里發(fā)出委委屈屈的“呼?！甭?。

惡魔早就從獵犬身上退走，他決定用一個更加安全的姿態(tài)覲見，獵犬的身體太過脆弱，還不夠龍一口吃的呢！

半夜來訪的將軍，怎么看怎么可疑。馬特非常警惕，不肯讓波倫直接進去擾了國王的安眠，波倫時來求和的，當然不能硬闖，他只能憋屈的陪著笑臉。

“我有緊要的情況向陛下匯報，事關大主教?！辈▊惾讨褍?nèi)侍一劍穿心的沖動，這王宮里總有幾個人跟他相看兩生厭，很不巧，馬特就是其中一個。

波倫清楚地知道其中的緣由，這也是他迫切想告訴國王的事情之一。

馬特動搖了，將軍提到大主教的緊要情況，說不定對國王有大作用，他不能單憑自己的好惡就把對方拒之門外，萬一……

“我先去匯報陛下。”馬特的臉色不好看，但還是轉身去匯報了。輕敲了三下門，馬特等待國王的回應，內(nèi)心懷著吵醒白日里勤于政務的國王的愧疚。

“讓波倫進來吧。”國王的聲音竟然很清明，像是還沒睡的樣子。內(nèi)侍心里有點莫名，還是應了一聲，突然又聽到國王在他身后說道：

“順便派幾個人，去把大主教請來?！?/br>
阿瑟已經(jīng)完全清醒了，他的大腦中開始推翻原來的計劃再構筑新的，惡魔的突然投誠讓他省了許多功夫，雖然內(nèi)心的忌憚還沒有消失，但并不妨礙他以此為契機推演之后的發(fā)展。

也許……他的計劃真的要提前了……

阿瑟計劃中最后的目的地，是拉馬士革，瓶中小人說那里有生命的真諦，阿瑟把他從沉睡之中喚醒，他愿意將最寶貴的圣物交給阿瑟，有了這樣東西，阿瑟就可以宛如神一樣編織奇跡，創(chuàng)造生命。

阿瑟派出女巫，為的就是與拉馬士革相關的某件東西，女巫有他給的隱匿魔法，可以悄無聲息的潛入拉馬士革王族駐地，能盜取的話最好，不能盜取就硬搶，就算情況真的惡化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阿瑟也可以通過贏得圣戰(zhàn)來得到自己想要的。

在波倫進來之前，阿瑟放飛了兩只鳥，無論是鴿子還是黑鳥，都已經(jīng)被他喂熟了，一個比一個乖巧。他在黑鳥身上綁了給女巫的信，又在鴿子身上綁了給科特內(nèi)的信——算算時間，新大陸考察隊馬上就要回來了。

他需要有人接應。

黑龍沉默的跟在他身后，喉嚨里發(fā)出安撫一般的聲音，阿瑟擼了把龍，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靜。房門一聲響動，接著是軍隊制式的靴子踩在地毯上的聲音，年輕的將軍看到看著窗外的國王，腳步一頓，在門口停下了。

內(nèi)侍緊接著就要退下，阿瑟叫住了他。

“馬特，天亮之前，沿著王宮里的那條密道出去，把這封信交給塞德里克?！?/br>
國王的語氣太過鄭重，馬特微微一震，從中嗅出了什么不祥的味道。

“陛下！您……”

“這是我必須去做的事情?！卑⑸届o的回應道，“難得現(xiàn)在時機正好，我也有還未燃盡的雄心，現(xiàn)在不去的話，下一次我可能真的無法鼓起勇氣，去承擔如此巨大的風險?！?/br>
內(nèi)侍的嘴唇蠕動幾下，什么也說不出來，他感到一種莫大的悲哀攥住了自己的心臟，他是卑微的，他什么也阻止不了，什么也做不到，能做的只有聽從命令。

“如果是您的意愿……我……我還能說些什么呢……”馬特露出了比哭還難看的笑，室內(nèi)一種奇異的熏香燃燒著，在這種氣息中，他好像徹底沒有了理智，金發(fā)的國王令他恐懼的成為了一個縹緲的幻影。

“我只能聽從而已??！只是一個小小的內(nèi)侍！只要聽從命令就好！這是我的家訓……”馬特的眼里蓄滿了淚，他的嗓音輕輕的、輕輕降了下去，像只精疲力竭的絕望的鳥，“……也是我最仇恨的約束?！?/br>
馬特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在發(fā)泄，波倫微微皺眉，卻仍然沒有上前阻止。

他知道，小國王是在攻心。

馬特作為最接近國王的內(nèi)侍，掌握著整個王宮的內(nèi)務，實際地位比他自己想象的還要重要。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想做，為了防止后院失火，還是要先把對方安撫好。

但是不爽還是不爽的，以后有機會，一定要把這個長著一張弱氣臉的家伙處理掉！

“這就算抱怨完了？”阿瑟走近馬特，“我還以為還會有更多的抱怨等著我，畢竟，我算得上一個任性的王?！?/br>
馬特的眼淚瞬間掉下來了，他很想說“原來您也知道啊”，但是恐怕這話說了也沒用，反倒平白讓自己痛心。

“雖說是個籠子，但是籠子里真的很好，有華美的衣飾和豐盛的飲食，還有許多人愿意聆聽您的歌聲，并且將您的歌詞付諸實踐，這樣不好嗎？”馬特祈求一般的抬起頭，“您什么都有，您將富有整個國度……這樣不好嗎？”

阿瑟靜靜的看著他，皇族的金發(fā)雍容華貴，然而那雙綺麗的紫眼睛里，并沒有安于現(xiàn)狀的滿足。

“一開始，我真的很想成為國王的。大概是昔日的一點殘念？有人曾希望我成為最偉大的國王，我過往的人生，都是圍繞這個目標而行動的。”

“政治，禮儀，財務，詩歌……我學了很多很多東西，預備著進入華貴的大籠子，成為最會唱歌的那只鳥，要比我的無數(shù)前任唱得更好?！?/br>
“然而見識過世界之后，籠中的鳥又后悔了，外面的世界那么大，足夠他張開翅膀盡情飛翔，縱使有些時候會有暴風，有些時候會餓著肚子，可是只要能飛，一切就都不是問題。”

“馬特，我想飛了?！?/br>
馬特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他知道，國王說的是正確的，籠中鳥如果死去，只能在籠子底部慢慢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