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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懷遠在蒼南季家大宅中默默思量,想著自己這不動聲色的背叛,會不會被察覺。 他不知道的是。 那天他離開街道后。 那一群“跋扈”的留山土著,走到街道拐角,便脫下了留山土著的彩裙和包頭,和等在那里的季懷遠的護軍頭領(lǐng)接了個頭,然后消失于茫茫人海。 而茶館的說書人,走出茶樓,回到家,在自家的燈下默默數(shù)著銀子,想著昨夜有人教自己這個故事,明明也不怎么好聽,以前也沒聽過,倒能賺這許多銀子。 他也不知道,這一切,不過是唐家新任家主,對著那東堂輿圖,定下的諸多計劃之一,號稱“獸潮”。 唐羨之拿捏人心,知道這位生性保守的季家新家主,在意什么,害怕什么,能夠接受的背叛程度是什么。 被燕綏恩威并施拿下的季家新任家主,再次被唐家家主,挑撥、威脅、暗示、使詐……攻心而下。 天下之爭,風(fēng)云終起。 …… 長川,易家大院里,易人離逗著蹣跚學(xué)步的兒子,和厲笑說起不久之后孩子的周歲宴,和目前朝廷的局勢,末了感嘆地說一句:“本來還想周歲宴能不能有機會見見文臻,現(xiàn)在看樣子再聚也不知何年何月了。” 厲笑稍稍豐腴了些,為人妻為人母之后,神情中的活潑未去,又平添幾分溫柔穩(wěn)重,顯然生活得很是舒心,聞言眉頭一蹙,道:“你且上心些。最近這朝堂和局勢太奇怪了。伯父也來信說東堂之亂只怕難免,要我們守好長川,萬不可為人所趁。” 易人離前年參加了第一次武舉,奪了榜眼,正式授了長川別駕一職。 易人離點點頭,厲笑又道:“陽南岳又去哪了?最近總是見不著他人影?!?/br> 易人離漫不經(jīng)心地道:“許是去和他哪個好兄弟喝酒了吧,你知道他和十八部族這幾年關(guān)系不錯?!?/br> “正是如此我才擔(dān)心?!眳栃Φ溃八麩o官無職,只肯做你的管家,卻和易家近親遠屬以及十八部族打得火熱,他這是在做什么?替你拉攏人心么?” 易人離瞪大眼睛:“替我拉攏人心做甚?易家都不存在了,長川都歸朝廷了,我還能做啥?” 他手一松,蹣跚學(xué)步的兒子便摔了一跤,寶寶撲地大哭起來,易人離急忙大罵自己該死去扶,厲笑伸腳絆了他一跤,易人離:“你做甚!” “不許扶!讓他自己起來!” “豆子才一歲不到你叫他自己怎么能爬得起來!” “怎么不能?你知道我伯父寫信怎么說的?隨便兒三歲就進宮縱橫捭闔了!豆子便是不能和他比,也不能稀松啊!” “你們女人有病啊,這也要比?拿我兒子折騰呢!你怎么不去和文臻比也做個刺史??!”易人離在厲笑捋袖子揍他之前,唰一下跳起來,抱起兒子便哈哈笑著逃了。 厲笑也沒追,看著他把兒子頂在頭上,父子倆一路笑著去玩了,她靠著門,唇角露出一絲笑意,隨即又忍不住嘆口氣。 這沒心沒肺的人喲…… 她閉上眼,默念。 但望東堂無亂無災(zāi),四海升平,讓這沒心沒肺的人,能一輩子快活下去吧。 …… 林飛白走在冷雨凄凄的軍營里。 他步子有點虛浮,前幾天一場來勢洶洶的風(fēng)寒,雖然及時治療了,終究是還沒好全,他便爬了起來,例行督促巡營cao練。 周沅芷撐著一把傘,跟在他身后,看著他肩頭甲胄濕漉漉閃著微光,終于忍不住將傘往他頭上靠了靠。 林飛白下意識抬手去推,想說一聲軍中撐傘不成體統(tǒng),一轉(zhuǎn)眼看見她瘦尖了的下巴,到嘴的話便吞了回去。 心神有點恍惚,手便無意識地落在她撐傘的手上,林飛白想要縮手,周沅芷卻大膽地反手一抓,抓住了他冰冷的手。 林飛白顫了顫,沒動。 已經(jīng)做不出將她推開的舉動了。 那一夜之后,清晨他熱度退去,神智清醒,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當時便如五雷轟頂,自幼端正謹嚴的教養(yǎng)令他分外不能接受這般亂性行為,然而就這般起身而去,卻也是做不出來的無良之行。他當時僵硬在床上,真恨不得就這么一把劍抹了脖子。 周沅芷卻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一般,既沒有趁勢黏上他要他負責(zé),也沒有哭哭啼啼表示委屈,她便和以往一般,起床,梳洗,給他端早飯,命人來給他診脈。除了借用他的桌子簡單梳妝了一下,其余一切和平時一般,沉靜而從容。林飛白當時腦中一片空白,怔怔地看著她背影,不知怎的,這幾日腦中徘徊的,便總是她簡單梳妝那一刻,雪白中衣袖子垂落,露出的一截手腕纖細潔白如霜雪。 將早飯和藥端給他后,對著他垂下的眼睛,她才說了句:“是我愿意獻身于君,君無須為此自責(zé)。但也請君莫要因此便以為我便是浮浪女子,周沅芷此身,從遇君那一刻始,至身死魂消,從來都只屬于君一人?!?/br> 林飛白沒有回答,也無法回答。 之后的幾日,周沅芷還是那樣跟著他,他病著她便照顧湯水,他起身她便亦步亦趨,卻也并不唯唯諾諾,會督促他及時喝藥,會準時端上三餐并看他吃下去,會在他夜深議事時默默守在帳外,直到他擔(dān)心她受寒不得不盡早結(jié)束議事。 一開始林飛白尷尬,想避開,但也知道避不開她。后來也便不說什么了。 此刻細雨斜飛,天色昏暗,林飛白沒有抽走自己的手,卻將那傘往周沅芷頭頂移了移。 周沅芷抬頭,一霎間她紅唇微張,眼底綻放出喜悅的光芒,燦亮如明珠。 林飛白看得心頭一動,轉(zhuǎn)開了目光。想了想正要說什么,忽然轅門開了,一隊車馬轆轆駛了進來,周沅芷認出這是軍營派出去采購的隊伍,還有三天就是除夕,因此出去采買了一些米面菜蔬,軍營賬上沒什么錢,刺史又推三阻四,林飛白是拿自己的錢出來采買的,順便還采購了一批冬衣,為了節(jié)省銀子多買一些,特意去了物價更便宜的湖州。 林飛白已經(jīng)下了哨塔去迎那馬車,親自看那些米面菜蔬,拈著冬衣里的棉花,滿意地點點頭,負責(zé)采購的軍需官和他道湖州刺史很是大方,命專人安排這事,并給了他們最低價,城中商會還捐了一批冬衣。 林飛白知道這其實是文臻的遺澤,但此刻再想起文臻時,心中雖然依舊會起波瀾,卻已經(jīng)是溫暖余波了。 他轉(zhuǎn)頭,看著眼底光芒欣喜的周沅芷,想著其中還有兩匹花色好看的絹布,也不知道是哪家湖州富商捐的,正好可以給她做身棉裙。 軍需官一邊卸貨,一邊又和身邊人道:“湖州城里臨近年關(guān),很多商人回家過年,備貨也有點緊張,耽擱了日子。我看著時間不多了,回來還有好多活要干,出城就抄了近路,從赤嵐山一條便道穿過去,嘿,說起來運氣真不知道算好還是不好,那條便道本來有條河,河上有橋的,誰知道秋上被山洪沖了,我正后悔這下要耽擱了,誰知道繞著河多走幾步,又發(fā)現(xiàn)了一座浮橋!還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