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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帳占地廣大,被火箭燒著后,便如一個巨大的火球,不僅將營嘯的人們震住大半,還將四野都照亮。 然后所有人都看清了四面的場景。 看見不知何時,一隊身形矯健的黑衣人,正在救治邱同。 看見黑衣人身后,是一支銀甲軍隊,大約三千人左右,都是騎兵,呈現(xiàn)尖刀陣型,如一柄雪亮的刀,沉默靜持,蓄勢待發(fā)。 看見銀亮尖刀之后,是更多的黑壓壓的軍隊,足有數(shù)萬之眾,漫山遍野,一色黑甲紅盔,黑甲錚亮,紅盔如火,夜風吹動紅纓,一雙雙眼眸黑而靜。 看見那些軍隊之間,整齊地排列著一排排作戰(zhàn)武器,巢車、撞車、云梯、飛橋、投石車……乃至現(xiàn)在還很少見的炮車。一列列沉雄啞黑,如巨獸蹲伏。 看見奔逃的司空懷驚惶回首看那燃燒的大帳和自己的帥旗,再被團團圍住一腳踹倒。 看見那個監(jiān)軍自己下馬,在那大軍之前神色駭異地跪倒。 看見黑衣人之前,一個黃衣女子,正蹲在地上,親自給邱同看傷。 看見尖刀騎兵之前,一個神態(tài)淡漠而矜貴的錦衣男子,微微俯下臉,專注地看著那少女。 看見數(shù)萬大軍之前,一人單手持弓,指尖扣箭,微微仰著下頜,目光湯湯如流水般掃過全軍,嘆一聲氣,道:“爹爹不過走了一遭,孩兒們?nèi)绾尉驼垓v成這模樣了?” 死一般的沉默。 狂叫的不再叫,尖嘯的住了嘯,回刀自刎的丟了刀,遞入兄弟胸膛的劍砍到地上。 大營里一片叮里當啷兵器落地之聲。 大營里的人們,臉上狂亂憤怒之色未消,眼底已漸漸涌上晶瑩。 馬上的人,輕輕地吸著氣,目光也微微發(fā)亮。 不知道過了多久。 驀然一聲大喊,如浪如潮,如風如雪,再次卷過并淹沒了整個大營。 “大帥!” …… 就在林擎終于在燕綏文臻護送下回到邊關(guān),營嘯崩潰最關(guān)鍵時刻趕回邊軍,終于奪回屬于自己的那一切的時候。 營嘯的浪潮和激動的吶喊飛不過關(guān)山,這一刻的深宮分外的幽寂。 幽寂的深宮內(nèi)對坐著太后和新帝母子。 先帝的喪禮已經(jīng)結(jié)束,新帝的登基大典也即將舉行,新帝已經(jīng)先下詔冊封了太皇太后和太后,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依舊還住在鳳坤宮內(nèi),主持著這后宮的宮務(wù)。 比如即將冊封皇后和后妃這樣的事。 新帝微微傾了身子,他連夜趕來,有另外的要事要和母后相商。 “她是這么說的?”太后微微有些詫異。 “是。雖未明說,語多暗示?!毙碌垩巯律钌钋嗪冢悬c疲倦地道,“意思是朕冊封了她皇后,她便告訴朕玉璽的下落。” “她一個深宮婦人,如何能知這些?又如何能得玉璽?” “正是因為她本不該知道玉璽這事,如今知道了,朕才不得不和母后商量……要么,您看這后位?” 太后思量半晌,眉心皺起深深的川字。 “不成。太子妃雖然平庸,但出身大族,世代清貴之家,這樣一個皇后,對你日后籠絡(luò)文臣士子頗有好處。再說她早早為你生子,平日也無大過,萬不可輕言廢黜。而這聞氏,廚役后代,家族式微,不能為你助力,亦不堪母儀天下,且至今無子,之前還曾多次金殿出丑,群臣多有非議,這樣一個女子,你若立了她做皇后,群臣怎肯依從?我皇家尊貴,怎可以此女為后?” 新帝默然,他也沒多喜歡聞近純,不過愛她幾分小意溫存,和平庸寡淡的太子妃比起來,頗有些閨房之樂。玉璽對他太重要,難免有幾分動心。但也十分贊同母后的看法,便皺眉道:“此女jian狡,不見兔子不撒鷹,朕難道還能硬搶不成?” 他最近心情不好,十分煩躁,聲音便大了些,正巧一陣冷風吹開了殿門,他皺眉回頭,原本被趕出殿外的宮女聽出陛下心緒不佳,都急忙趕上來關(guān)閉殿門。 太后看定他,微一皺眉,隨即笑道:“何必硬搶,她想要什么,予她便是。只是她是否能拿得長久,也要看命數(shù)是不是?” 新帝眉梢一抬。 吱呀一聲,殿門被小心地關(guān)上,守在門外的宮女用石頭將殿門小心地壓緊。 過了一會兒,宮女換班,一群宮女下了值,其中一人便悄然離開了鳳坤宮。避開人群,在御花園隱蔽處和西玉閣的一個小丫頭匆匆交談了幾句便離開。 一刻鐘后,住在西玉閣的純妃聞近純,便得到了方才那場交談的最后兩句對話。 她今日原本心情很好,一直低低哼著歌兒,聽見這話后,發(fā)怔半晌,折斷了好容易新養(yǎng)起來的指甲。 當晚她一夜未眠,緊閉殿門,和衣而臥,也不許所有宮人睡覺,所有人提著燈籠繞著她的宮殿不斷巡走,殿內(nèi)亦是燈火通明。但饒是如此,外頭每一聲腳步,每一聲梆子響,都會將她驚起,瞬間冷汗?jié)M身。 她抱著雙膝坐在床上,想起前日侍寢時,自己暗示無意中得知了玉璽的下落時,新帝那驚喜的表情。 想起新帝急不可耐的詢問,自己嬌笑搪塞,并暗示那皇后尊位時,新帝臉上一閃而過的不豫之色。 想起那景仁宮下的密道,沉睡詐死的先帝,所謂弒君的真相,風雨飄搖的天京。 想起兩位刺史在宮中莫名的暴斃,陛下以為是永王做的,對永王大加贊譽,永王那古怪的神情。 想起這波譎云詭帝王家。 她越想越恐懼,越想越覺得自己愚蠢而輕率,怎么會想到拿玉璽來和新帝做交易?這逐鹿之局,遍地高明獵手,他算個什么東西?便是做了他的皇后,能活幾天? 如今更可怕的是,她在這個愚蠢而又惡毒的男人面前露了底。很可能這個男人的皇后還沒做上,就要先坐進那對惡毒母子的死亡囚籠了。 不,這不行,她得了那驚天大運,冒了那生死之險,才拿到這至尊之璽,這便是老天眷顧,如何能折戟中途? 天明的時候,一夜沒睡的聞近純起身,用冷水洗臉,重新梳妝,然后命人出宮請她娘進宮。 她娘自從她封妃之后,就再沒機會進宮,正著急上火,如今見她居然主動召喚,大喜過望,一大早就進了宮。 聞近純已經(jīng)擺開早飯,笑容滿面,和聞夫人邊吃邊談,毫無芥蒂模樣。聞夫人便和她大談天京居大不易,以及被開出金吾衛(wèi)的弟弟,如今也到了成婚年紀,房舍聘禮,都該給他準備著了。 聞近純便忽然撂了筷子。 聞夫人怔了怔,問:“怎么啦?” 聞近純坐著,密密的眼睫垂著,聞夫人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覺得那眼簾子底烏黑的眼珠子偶爾那么一輪,透著一股陰森的冷意和殺氣,沒來由的有些心驚。 但隨即聞近純便抬起頭,依舊笑吟吟的,道:“娘,你說要為弟弟買宅子,我之前倒有托人在外頭買了處宅子,只是還沒去看過,要么今日你想辦法帶我出宮,我?guī)闳デ魄???/br> 聞夫人一邊嚇了一跳,一邊又為這個提議心動,心想這個死丫頭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