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那只糊滿血rou的手，簡直要逼瘋她的胃，只好跟著鐵柱一路下來，果然聽見水流淙淙，有幾處水流激越，像是上頭有小瀑布垂下，她蹲在溪邊，卷起衣袖洗自己的手臂，身邊的鐵柱已經(jīng)大大咧咧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文臻聽見啪的一聲草鞋落地的聲音。

    然后是撩水的聲音。

    文臻的手停了停。

    一瞬恍惚。

    也曾有一處清潭起清波，也曾有垂掛瀑布濺亂瓊，也曾有人臨池洗腳，而她抱住了那人的腿。

    也曾有那人隔水初見，秋水粼粼在眉間。

    明明不過兩年時光，想起時卻已恍如隔世。

    身邊不是那白衣如雪空靈清透也如雪的人兒，是個從皮相至骨都散發(fā)著這留山草木泥土氣息的土著，文臻聽見他在大聲唱歌，全情投入，曲調(diào)五音不全。

    她三兩下洗了手臂便站起，鐵柱也急忙趿拉著鞋子跟上來，和她說天已經(jīng)黑了，留山不可趕夜路，這一處背山面水，旁邊他剛才還發(fā)現(xiàn)一個山間獵戶留下的棚屋，正好過夜。今日的驢子已經(jīng)死了，明日看能不能遇見百姓們的慶賀隊伍，尋到坐騎，后頭就好辦了。

    文臻聽他絮絮叨叨說完，也就笑應(yīng)了，兩人升起火堆，文臻聽見有小獸越過樹叢的聲音，狗也十分興奮地汪汪叫著追了出去，便建議鐵柱打只兔子來，鐵柱卻道先前扭傷了手臂，怕是開不得弓，還是吃魚吧。

    鐵柱跳下水去，過了一會啪嗒啪嗒地走過來，文臻聞見了淡淡的魚腥味。

    鐵柱似乎在處理那些魚，聽聲音動作很利落，過了一會走過來，道：“我烤魚給你吃，我烤魚手藝可好了?！?/br>
    文臻便笑了，也沒搶著接手，她坐在火邊，聽鐵柱在小心地抹鹽，魚發(fā)出被火烤制的滋滋聲，令人想到銀白的魚皮漸漸被燎卷成金黃色，而油脂從皮下脂肪層里慢慢滲出，滴落在火堆上，發(fā)出一陣陣的哧聲。

    香氣漸漸溢出，片刻后有溫?zé)岬氖澄镞f到她唇邊，“趁熱快吃。”

    文臻接過，咬了一口，果然手藝不錯，外皮是恰到好處的焦脆，齒尖輕輕一扯微帶彈性的魚皮，能感受到豐厚腴潤的口感，隨即里頭魚rou的香便噴發(fā)出來，細(xì)嫩微甜，鮮氣十足，最妙的是魚骨都已經(jīng)被烤得酥脆，輕輕一咬，便化在口中。

    帶的食物之前都已經(jīng)灑了，罐子還在，隨即文臻手里便被塞了一罐熱熱的魚湯，湯并不算濃厚，卻清甜鮮美，還隱隱攜幾分奇異的香氣，微帶幾分酸，越發(fā)開胃。鐵柱道：“這湯里放了婆羅果，說是果子其實算是一種草藥，用來熬湯可以收創(chuàng)口防蚊蟲呢?！?/br>
    “你還真是了解這留山啊?！?/br>
    “當(dāng)然，留山遍地寶，遍地寶我都認(rèn)識！”

    “你怎么不喝啊？”

    “就一個罐子，我等你喝完我再喝?！?/br>
    “哎呀我不知道……我不小心都喝完了……對不起鐵柱哥……”

    “沒關(guān)系的。我還有烤魚吃，我這條比你還大?！?/br>
    文臻抱著沉甸甸的罐子，想著那一春潭水下，她也曾烤魚贈救命恩人。

    彼時她臨淵生火，精心烤制，選了那一潭大概是最肥美的一條魚，烤了畢生最用心烤的一條魚。

    彼時心情滿滿感激，滿滿都是對于所獲得的新生的向往和憧憬。

    卻不知只是揭開了爾虞我詐歷程的一段新開端。

    文臻微微笑著，啃著魚，同時在默默運著功，后頸近肩有一處總細(xì)微刺痛，她懷疑那里有逆行的一根針，所以安靜下來后，就無時無刻不在暗暗沖擊那邊，因此也就只能維持面上的平靜，實在沒有別的心力去說話。

    聽見鐵柱問她：“妹子，你現(xiàn)在能看得見多少？”

    她搖了搖頭，轉(zhuǎn)過頭，怕額角上的汗被鐵柱發(fā)現(xiàn)。

    那一處忽然猛地一痛，她身子一跳，生怕被鐵柱發(fā)現(xiàn)，卻模模糊糊聽見鐵柱說了一句什么，然后走了開去。

    然后她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眼前出現(xiàn)了一團(tuán)跳動的不規(guī)則形狀。

    愣了好一會，她才發(fā)覺那是眼前的火堆。

    她的沖針果然是有用的，也不知道移動了哪里，那一處純黑的黑暗，再次出現(xiàn)了輪廓。

    這令她堅信這失明是短暫的，只要挪走針，便能夠復(fù)明，并不是身體出現(xiàn)了不可逆轉(zhuǎn)的傷害。

    這回她不敢再嘗試碎針或者直接拔針，這個位置太過危險。

    她松口氣，一抬頭，正聽見鐵柱道：“……那我正好洗個澡……”

    文臻：“……”

    然后她就看見一片混沌的視野里，忽然出現(xiàn)了一個人的輪廓，那人一邊走一邊脫衣，現(xiàn)出流暢的身體線條，肩寬背挺，雙肩平直，手臂從上臂到腕到手指，處處修長精致，一個輪廓也能感覺到骨節(jié)分明，整個上半身倒呈精美的收束，像絲緞滑攏成一段長而細(xì)的腰，而腰下……

    文臻霍然轉(zhuǎn)頭，轉(zhuǎn)到一半忽然感覺鐵柱也在轉(zhuǎn)頭，立刻停住，只微微垂下眼睫。

    就在這一瞬間，她感覺旁邊的草叢似乎微微一動，然后她伸出長棍去撥的時候，明明沒有東西。

    感覺到鐵柱回首也只剎那，隨即便又快步轉(zhuǎn)身，一個矯健地躍身，噗通一聲，水花濺起老高。

    文臻一抬手，接住了被濺上岸的兩條魚……

    水聲嘩啦嘩啦響起，鐵柱似乎洗得很快活，文臻默默烤魚，過了一陣，鐵柱依舊動靜很大的上岸，坦然在石頭邊穿衣，再坐過來時便帶來一陣清逸的淡淡香氣。

    “那潭水上頭有五櫻樹呢，生出的花一花五色，最是香美不過了。”鐵柱將一朵濕淋淋的花放入文臻的掌心。

    那花在掌心微涼顫顫，哪怕文臻只能看見一團(tuán)糊，也能感覺到那是一團(tuán)美麗的糊。

    她一邊說好香好美，一邊順手把花塞在魚肚子里烤了。

    鐵柱：“……”

    然而不得不說，廚神就是廚神，廚神的判斷不會有錯，這花塞入魚肚子，這烤魚就發(fā)生了質(zhì)的飛躍，以至于鐵柱后來吃魚的時候，專門就撿文臻烤的塞了花的。

    一邊吃烤魚，鐵柱一邊含糊地問她：“先前，為什么有人要殺你啊？”

    “我怎么知道？”文臻翻個白眼，“說不定是來殺你的呢？”

    鐵柱哈哈大笑，“真要殺我，哪用那么厲害的人喲。哎呀那刀真快，我連影子都看不清楚?！?/br>
    “實不相瞞?！蔽恼檎溃捌鋵嵤俏业米锪舜蠹浪?，所以大祭司派手下來追殺我，你也知道你打不過，所以你趕緊走吧?！?/br>
    鐵柱的笑聲一收，片刻靜默后他道：“你放心，我知道自己沒用，只是你眼睛不好，總得有個人替你看路。如果真的再來了敵人，我一定很快地跑開，好不好？”

    “記住你說的話哦。”

    吃飽了，鐵柱很熟練地將火堆移開，找來了一大堆枯枝干葉，給自己鋪了個床。而在不遠(yuǎn)處，那個稍稍有個頂?shù)男∨镒?，他之前也生了一堆火，把文臻安置在了那里。那簡陋的地鋪上，居然還有一床小褥子，鐵柱也給文臻留下了。

    文臻也疲倦了，并沒推辭，躺在干草上，聽著外頭鐵柱似乎一開始翻來覆去，很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