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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上去就是路見不平一聲吼。這開頭很俗,與之配套的結尾也該俗一點。但俗也有俗的好處,比如俗氣的結果往往符合人對美好的追求。不俗的結果可能清新脫俗,但未必美好。大伯這件事的結果就不太俗。富家子不跟大伯廢話,只給手下使個眼色,一群人便上去圍毆。雙拳難敵四腿,大伯腦殼挨了一下,沒能再站起來。為了給大伯配副好的棺材,燕擇幾乎花光了所有的積蓄。他一夜之間一無所有,無處可去,無人可奔,連對未來的向往都已粉碎破滅。大伯老老實實地賣了一輩子藝,為了給燕擇攢錢娶媳婦,平日里節(jié)儉得就只吃白水煮面,最后卻落得這樣一個凄慘下場。而某些人為非作歹,卻能吃香喝辣,一輩子瀟瀟灑灑。這世道怎能如此不公?人與人之間的差別怎能如此之大?年幼的燕擇看著棺材里的大伯,問出了這兩個千千萬萬人問過,但始終沒人能回答的經典問題。不知是否是錯覺,他發(fā)現死去的大伯嘴角微微揚起,仿佛是在給他某種啟示。兩天后的深夜,一個黑影摸進了客棧的某個房間,把一根磨尖了的竹管扎進了富家公子的咽喉。沒人瞧見燕擇行兇,但他還是開始了逃亡生涯,在逃亡中也漸漸懂得一個道理:為了活下去,他理應放下一切身段,什么都干。頭三日他可以賣藝,賣藝不成他就去乞討,再過幾日便去偷人家的。除了搶劫不行,害命不行,這人什么都能去做,做的時候還能順便交一兩個朋友。這些朋友或許是乞兒,或許是小偷,他們來自三教九流,與燕擇一樣出身貧苦,有許多共同話題。在交流過程中燕擇充分發(fā)揮了學習天賦,他從這人身上學一招,從那人手里誆一手,一鱗半爪的功夫學得多了,竟也給他融出一些新招來。這人平日又愛打抱不平,每過一處都能闖出點小名氣來。因這名氣他便招來更多道上的朋友,漸漸養(yǎng)成一種只講義氣,不講原則的性子。張瀾瀾突然打斷道:“什么叫只講義氣,不講原則?”秦靈沖道:“就是誰對他好,他就對誰好,即便那人是大jian大惡之徒,他也無所謂?!?/br>燕擇的原則也不是一開始就沒有,他是一步一步慢慢丟掉的。一開始這人也聽大伯的話,要奉公要守法,不去和那些黑道中人廝混??蓵r移日轉,他偷過東西殺過人,雖說殺的都是惡人,但規(guī)矩在他眼里已沒這么重要。什么黑道白道?只要性情豪爽,能和他一起喝酒吃rou就行。若無意外,這人一輩子都會渾渾噩噩下去,成天只知為痛快而活,就曉得和朋友廝混。故事講到這個階段,一般都會有一個轉折,一個“但是”。這個“但是”就是楚慎。燕擇十六歲那年,楚慎途徑嚴州,喝了小酒聽了小曲,順便清理了一下當地的大幫小派。燕擇在嚴州交的黑道朋友有七八十,一個個全被楚慎打趴下,輕傷一大片重傷一小片,還有幾個直接去見閻王。仇深恨重無話可說,燕擇得了消息就提了寶劍,單槍獨馬去斗楚慎。結果大大出了他的意料,他奇招迭出,可只在楚慎手下撐了短短三十招時間。可恥可恥,當真可恥。結果也著實出了楚慎意料,他以為十招就能撂倒的人,竟用了他足足三十招時間。有趣有趣,實在有趣。燕擇一心求死,沒想到楚慎既不殺他也不廢他,還找人替他包扎傷口,和伺候少爺似的養(yǎng)著。這人被楚慎弄得摸不著頭腦,見了他就問:“你什么意思,你瞧不起老子呢?”楚慎嘆道:“不是瞧不起你,是實在看不懂你。說你是惡人吧,你偏偏有許多打抱不平的事跡。你在路上看見有人欺壓弱女,二話不說上去就揍。有老百姓請你主持公道,你也不要報酬去幫忙?!?/br>“可說你是善人吧,你卻不介意與惡人為友。那‘恒山三兇’是吃過人的,你卻能和他們稱兄道弟。那‘蔣氏雙煞’還是殺師滅祖的畜生,你也樂意同他們廝混。你這人究竟是善是惡,我實在搞不明白。”燕擇道:“這有什么不明白?我救人是我樂意,我和誰做朋友也是我樂意。天大地大,我樂意最大?!?/br>張瀾瀾聽到這里,只覺得這人的是非觀實在淡薄到了極點。楚慎仿佛也這么覺得:“那你承不承認‘恒山三兇’和‘蔣氏雙煞’該殺?”按之前的表現,燕擇怎么也得為這些人說些好話,不料他話鋒一轉道:“該殺?!?/br>楚慎一聽就樂了,燕擇又道:“我知道他們該死,有苦主要殺他們報仇,我不攔不管任憑生死。可他們若被不相干的武林人士殺了,比如你,我就得替他們報仇?!?/br>故事聽到這兒,張瀾瀾幾乎已無話可說。燕擇這人仿佛是個各種意義上的奇葩,他眼里無是無非,邏輯自成一派,聽著簡直無懈可擊。可楚慎卻笑得美滋滋,因為對付這種人的方法很簡單——把他的邏輯按地上一頓踩,踩碎了就行。“我查過你的生平,發(fā)現你大伯也曾交了個黑道朋友,他二人喝酒吃rou,過得十分爽氣。但這日子沒過多久,你大伯就把那人舉報給官府了?!?/br>燕擇幾乎跳起來道:“胡說八道!我大伯是何等重情重義之人,怎會做這等出賣朋友之事!”他的怒氣從腦子沖過額頭,兩道劍眉像要飛起來刺到楚慎臉上。“舉報是有原因的?!背餍Φ?,“你大伯以為他是個劫富濟貧的好漢,沒想到竟是個拐孩子的大盜。這人每過一村就翻墻入室,把三四歲的小童盜出并賣給人販。幸得你大伯舉報,這些孩子才能與父母重逢。”“這些孩子里有個兩三歲的娃娃無人認領,你大伯心一軟便自己養(yǎng)了……你是個聰明人,該猜到那娃娃是誰了吧?”燕擇身上本熱得很,此刻卻覺得如墜冰窖,全身的血都已凍住。楚慎卻尤嫌不足,又在他頭上灑上一把冰水。“你從出生起便是這公理道德的受益者,自己卻瞧不起仁義,嫌它又俗又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