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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入夜以后,改改正跟仇天酬一塊躺著睡覺,忽然聽見了樓下有聲響,他合著眼睛沒理,身側(cè)仇天酬卻靜悄悄爬起來了。改改聽了男人披了件衣服到身上,出了門才把油燈點起來。他覺得奇怪,便等仇天酬下了樓以后披了衣服跟過去瞧。到樓下,聽見仇天酬去開了后門鎖,有好幾個人直接從后門進來了。火光照耀中,改改躲在樓梯上朝下去看,來的人里面只有一個改改認得,就是那個拉車的六子。他手里拿著個大包裹,背上還背著一個人,仇天酬將人領(lǐng)進了大堂,又問他:“來的時候,有人看見沒有?”六子把身上的包裹放下,告訴他:“仇大夫,我辦事您就放心,這進城來要有個傷痛可都得指望著您,哪里敢給您惹麻煩?還勞煩你幫忙看看我這個兄弟,過關(guān)卡的時候打中了小腿,在那邊勉強包扎了一下,子彈還沒取出來?!?/br>后面還有好幾個人互相攙扶著過來。六子依次介紹:“這位是腰上中了彈片,這位胳膊、肩膀跟后背都有傷。全都麻煩您了!”仇天酬手腳麻利的把幾個人都扶到桌上??磦诘拈g隙,不忘問一句:“你們呢,送廖醫(yī)生一家安全離開了嗎?”六子拍拍胸脯:“那是肯定。要我說,仇大夫,您準備準備,收拾了東西到時候也跟著我一塊走吧,我們團長聽說了你們在桐城的事兒,就等著您去呢!”仇天酬隨口應(yīng)道:“我這拖家?guī)Э诘囊膊环奖恪S袀€剛滿月的小女兒帶在身邊,槍林彈雨的地方不大好養(yǎng)活?!?/br>“這……雖然是這么說吧,但是仇大夫,您在這兒要是哪天讓日本人發(fā)現(xiàn)了怎么辦?都是要槍斃的,不如早點走!”“等抓得緊了再說吧。況且你們也是要進城來的,如果我能在城中接應(yīng),對你們的工作來說也要輕松得多不是?廖大夫那里已經(jīng)不能用了,那就到鳳軒齋來吧?!边@么說著,仇天酬把幾個人的傷勢都看明白了,他指了指樓上,“我上樓把我那個小徒弟拉下來幫個忙。你等我會兒?!?/br>“行,對了,仇大夫,藥我給您放哪兒?”仇天酬說:“就先放著,等會兒我自己整理?!?/br>“行。”六子看他走了,便麻利的把一麻袋的東西放到桌子上去。見仇天酬上樓了,改改忙躲回了屋子。仔細想想剛才聽見的話,仇天酬說診所關(guān)門廖醫(yī)生逃走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不過,什么情況下日軍會查得那么嚴呢?也就是幫著那些反抗日軍的地下黨醫(yī)治了。不然還有什么事情會牽扯到什么“團長”、“槍林彈雨”?這種事情確確實實是仇天酬會干的。那家伙,表面上是裝作與日軍將領(lǐng)和平相處,私底下還是老樣子該做什么做什么。改改由門縫里往外看去,見仇天酬進了如笙屋里沒多時就又出來了。如笙身上背著包,身上的衣服也換了平日沒見他穿過的腳夫短襖。這又是怎么回事?心下狐疑,看他二人下了樓,改改忙又跟出來。到樓下,聽仇天酬說話:“如笙就拜托你們,等出去以后,還勞煩你們好好照顧照顧?!?/br>“我與如笙小兄弟都是老熟人了!仇大夫說這個話做什么?”聽六子笑呵呵開口,仇天酬答:“如此就好。如笙,東西先放一下,先過來幫我處理這兩位病人的傷口?!?/br>“好?!?/br>這幾句話一聽,改改心頭涼了一塊,他扶著把手,想下樓去開口,可看著那腰側(cè)帶槍的幾個人……你下去能說什么?攔下如笙?把這群家伙趕出去?他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么。改改不曉得仇天酬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之前雖然跟他說了會好好安排如笙,可……可沒說要把他就此送走啊!他又想到師弟那滿是恨意的一雙眼。如笙想報仇,這事他明了,從那時候葬了梨花起,改改心底就明白,那火已在少年心中燒起,已無熄滅的可能,但原本他以為有了憶白,好歹如笙能顧忌些。改改是這樣想的,報仇的事情,什么時候都不著急,眼下還是要將他送去安全的地方最重要,至于他要做什么,跟著誰,只要是安安全全本本分分,那說什么他都同意。可不是這樣。跟著一群舔槍口的革命黨人走了,將來是要做什么,改改心就跟著揪起來。城里的槍聲就沒有少下去過,一個月被憲兵隊抓去槍斃的多了去了,他可不想看著如笙也成了那些人里面的一個。他親手葬了四姨,葬了梨花——他不希望自己有生之年,還需去葬了如笙。微弱的火光在樓下廳堂中亮著,改改披著一件單薄的褂子,風(fēng)中站著覺得兩腿發(fā)冷,又想到將來可能發(fā)生的事情,情不自禁沿著扶手緩緩坐了下去。他做不到就這樣下樓去大聲喝止,也不敢去想如笙離去,不與他和mama幾人多說一句道別。他也是鳳軒齋的孩子呀,怎么能夠做到那么狠心的走呢?改改捂著臉,黑暗中,有液體濕了指縫間隙。他等待著樓下的聲音一點點消失,最終沿河后門傳來輕微聲響,他聽見如笙低聲和仇天酬在說話。“等我走了以后,請仇先生一定要好好照顧我?guī)熜?、師妹。我留在這,總有一天會招惹來憲兵隊的人,信我留在了屋中桌上,師兄若生我氣,也是應(yīng)當,但我實在是不想牽連家里人了。”仇天酬聞言沉默了片刻。半晌,他說:“你好好照顧自己。去吧,總不至于是不能回來了。”如笙走至門口時,還是有那么幾分遲疑的。他停住腳步,與仇天酬說:“先生,要不……我還是和師兄道一句再回!”“那你就讓他眼睜睜看著你走嗎?不如先去吧,等我和你師兄都說了,下回你再回來和他道‘再回’?!?/br>如笙終于點了點頭,他說了句“好”,身影一閃,沒入了門后。仇天酬一盞一盞地熄滅了那些燈,上樓的時候,聽見陰影中有聲音響了起來。“都送走了?”男人心下一滯,他悶聲應(yīng)了一句:“嗯,走了?!?/br>“如笙,如笙也走了?”“走了。沒那么快拔營,還是會再回來的?!?/br>借著微弱一點天光,仇天酬終于看清靠墻坐著的青年,他走過去想扶他起來,改改卻揮手擋開了。男人無奈解釋:“你不要怪我,這是如笙自己的決定,他怕你知道了以后,不論如何都不讓他走?!?/br>“所以你就讓他瞞著我們?”“你心里面無非是希望每個人都能安安生生待在鳳軒齋,好好的活著。”“這難道有錯嗎?”改改抬頭看他,眉頭緊皺,“打仗是要死人的,我指望如笙安安生生呆這兒有什么錯!”“可他想報仇想殺人,這本來就不應(yīng)該是安安生生的!”仇天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