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依然沒有任何變化，黑夜仿佛在這一剎停滯了。

“哥哥?！?/br>
布布束手無措，嗓子眼里輕輕哽咽道：“我該怎么辦呀？”

也許是十二層的過道太靜謐，這針尖落地一樣細微的聲響，頌然竟然捕捉到了。他心里一疼，什么也沒多想，沖過去抱住了布布。

“布布，留下來吧，留在哥哥這里?！彼f，“哥哥答應(yīng)過要給你講睡前故事的，你回家了，哥哥的故事講給誰聽呢？”

“可……可我答應(yīng)了爸爸，要自己一個人睡的……”

布布一抽鼻子，嗓音有些濕潤。

頌然使出了殺手锏：“哥哥和爸爸，布布先答應(yīng)了誰呀？”

布布又一抽鼻子：“……哥哥。”

“對，是哥哥?！表炄徽f，“既然先答應(yīng)了哥哥，后面再答應(yīng)爸爸的話就不作數(shù)了?！?/br>
“真的嗎？”布布倏地回頭，眼底淚光盈盈，“不作數(shù)了嗎？”

頌然肯定地點頭：“不作數(shù)了。”

布布咬著嘴唇，歪著頭，將信將疑地看他。

頌然笑起來，伸手捏了捏他的小鼻尖：“你放心，如果爸爸問起來，我就對他說，咱們布布可聽話了，一直鬧著要乖乖回家睡覺，是哥哥不好。哥哥非要給布布講故事，把布布半路綁了回去。爸爸如果要懲罰，就懲罰哥哥好了?！?/br>
布布破涕為笑，撲上去抱住頌然的脖子，吧咂吧咂一陣猛親：“哥哥，你怎么……你怎么這么好呀！”

第四章

Day0121:26

寶寶要外宿，就要準備好換洗的衣物。

布布撒丫子奔進屋收拾，頌然替他按開了大燈，本想進去幫忙，轉(zhuǎn)念一想大人不在，擅闖別人家總是不妥當(dāng)，就規(guī)矩地倚在門口，監(jiān)督布布像只兔子一樣在臥室和浴室之間竄來竄去。

每次經(jīng)過客廳，布布都會下意識扭頭往門口看一眼，認真地叮囑：“哥哥不許溜喔！”

頌然保證：“絕對不溜?！?/br>
孩子的動作有些笨拙，慢吞吞的，頌然正好借機打量了一番鄰居的客廳。

和他猜想的一樣，8012B的家居內(nèi)飾與門毯風(fēng)格高度統(tǒng)一，是典型的極簡主義。主色調(diào)黑白灰，四處遍布干凈利落的直線條，連裝飾畫也用了蒙德里安的抽象色塊——如果說8012A是一座兒童夢幻游樂園，那么8012B就是一棟成人辦公寫字樓，絲毫看不出孩子生活的跡象。

因為過于簡潔，頌然第一眼還以為家具全是宜家淘來的便宜貨，仔細看了兩眼，才發(fā)現(xiàn)整體搭配相當(dāng)有設(shè)計感，應(yīng)該價值不菲。

然后他就對自己的想法無語了。

怎么可能廉價呢？

上周他騎車經(jīng)過復(fù)興西路，沒按捺住好奇心，飛快掃了一眼房產(chǎn)中介掛出的價碼牌，結(jié)果直接把車胎給剎爆了。碧水灣居一平米的售價高達十五萬，還全是大戶型，支票簽出去七個零才能換一套房子。

七個零！

頌然有一回做夢做到五個零，大腦就發(fā)出尖銳的紅色警報，提示他嚴重透支了。

階級差距果然是一道不可跨越的鴻溝。

頌然在心里默默吐槽。

“哥哥！接?。　?/br>
布布歡天喜地奔向門口，抱來了一大堆芬芳的瓶瓶罐罐，倒垃圾一樣塞給頌然，一扭頭又跑回了房間。頌然盯著那些瓶瓶罐罐，沮喪地發(fā)現(xiàn)上面的商標既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他一個詞都不認得。

剛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居然讓他產(chǎn)生了“布布好可憐”的錯覺？比起布布，他才比較值得同情吧？

好少年然然的心靈受到了巨大打擊，血條迅速見底，需要金瘡藥療傷。

嘀。

客廳里響起了一聲輕微的電子提示音，他順著聲音的方位看去，目光被一臺造型前衛(wèi)的電器吸引了。

這應(yīng)該……是一臺電器吧？

它的外形像一只被攔腰截斷的大蠶繭，純白色，圓形底盤，表面光滑，高度大約有八十厘米。之前它一直背對著頌然，顏色與墻面完美地融為一體，此刻平滑地自轉(zhuǎn)了180度，露出正面一排閃閃發(fā)亮的冰藍色指示燈。

指示燈下印著一行湛藍的斜體logo：SwordArcQ7。

這什么玩意兒？

頌然還沒弄明白狀況，那只大蠶繭就開始緩緩地朝他移動了，原先冰藍的指示燈已經(jīng)熄滅，切換成了象征危險的鮮紅色。

正在這時，半路殺出了一個小布布。

彪悍的小布布用兩條短胳膊抱著滿滿一大堆衣服褲衩，搖搖晃晃朝門口奔過來，口中高呼：“哥哥！要掉了要掉了！”

衣服堆成一座小山，擋住了布布的視線。

他根本看不見路，袖子、褲腿在地板上拖了長長一段，最后連人帶衣服一頭撞進了頌然懷里。

“好啦！”布布爬起來，摘掉頭頂?shù)幕ㄒm子，激動地說，“我們睡覺去吧！”

嘀。

又是一聲電子提示音。

頌然親眼看到那只白蠶繭停止了行進，指示燈恢復(fù)成冰藍色，180度轉(zhuǎn)身，再次回到墻角進入了待機狀態(tài)。

他心里更困惑了。

“走吧走吧！”

布布迫不及待，一邊催促頌然，一邊使勁把他往對門推，好像晚走一步就會被鎖在黑屋子里似的。

頌然家的浴室水聲迭起，一大一小坐在浴缸里光著身子堆泡泡。

按照布布的指示，頌然正確區(qū)分了幼兒洗發(fā)水、幼兒護發(fā)素、幼兒沐浴乳和幼兒潤膚露，抓住布布的腳腕，把每個腳趾頭都搓得干干凈凈。作為回報，布布用兩只小手幫頌然揉出了一頭可以COS坂田銀時的白毛。

布布之前沒玩過洗澡游戲，這會兒玩起來相當(dāng)瘋狂，捧著水滿浴室亂潑，頗有大鬧天宮的架勢。頌然招架不住，化身如來佛祖，把倔強的孫猴子壓在五指山下嘩嘩沖水，擦干抹凈，再裹上一件小浴袍，按在椅子上吹干頭發(fā)，這才抱去了臥室。

小屁孩興奮得睡不著，光著腚在大床上滾來滾去，把自己卷成了一只布布壽司。

頌然任他亂滾，自己坐在床邊擦頭發(fā)。

擦著擦著，他想起了那只古怪的白蠶繭，隨口問了一句，布布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你說小Q呀？”

頌然：“導(dǎo)盲犬？”

“不是那個小Q啦！是……哎哎哎哎呀！”

布布壽司裹得太緊，剛坐起來就被拍回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