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我再也見不到鯤鵬了……”季洋卻完全沒聽到林允琛的寬慰似的，哭得更厲害了。死死地抓著林允琛，好像拼命地想讓自己抓住些什么，但卻又知道自己抓不住，又急又氣又難過，渾身劇烈地顫抖著，淚水就像不要錢的雨水，嘩嘩地流個(gè)不停。

鯤鵬死了……死了……

他今生再也見不到鯤鵬了……

他們只能來生見。

鯤鵬說，洋子，來生見……

可是人真的有來生么？來生我真的能再見到你么……鯤鵬……鯤鵬……

林允琛聽了一會(huì)兒，可是再也笑不出來了。

人也從迷糊變?yōu)榱饲逍?，緊緊抱著季洋，想讓季洋冷靜一些，聲音卻是輕輕柔柔：“寶貝兒，你不要瞎想。你要真有做一夢(mèng)就把人夢(mèng)死的本事，可不成神了？你乖……我知道你不放心，明兒一早兒我們就去監(jiān)獄問問，讓你親耳聽到鯤鵬沒事，好不好？后天啊，我們就可以去看他了……”

季洋卻只是搖頭，把頭死死地埋在林允琛的胸膛里，拼命地?fù)u著……

不是的……不是的……

“我要去見鯤鵬！我要去見他！”季洋猛地從林允琛懷里掙脫出來，掀開被子就往床下爬。

“季洋！”林允琛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腕，“大半夜的你發(fā)什么瘋？你去見誰？誰能讓你見？這大半夜的你去監(jiān)獄，沒靠近呢就讓人一槍給崩了！”

“我要去見鯤鵬！去見鯤鵬！鯤鵬一定想見我，他想見我！”

“可他犯了罪！他犯了不可饒恕的罪！他現(xiàn)在在冰冷的牢房里，不是在自己家，不是你想見就能見！季洋，每個(gè)人都要為自己的錯(cuò)誤付出代價(jià)，別人替代不得。就算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哪怕你真喜歡他，也不成。你得讓他自己……”

“嗡嗡……嗡嗡……”床頭，季洋的手機(jī)一陣猛烈的震動(dòng)。

后半夜了，誰會(huì)來電話？

頓時(shí)兩人都愣住了，林允琛的說教沒能繼續(xù)，而是本能地沖出一種不好的預(yù)感，先于季洋回過神兒來，搶著接了來電。

片刻后，林允琛的手，重重地垂落……

“誰來的電話？說什么？”季洋撲了上來，抓起手機(jī)，好像還要從中聽到什么似的。

“寶貝兒……你冷靜一點(diǎn)聽我說……”林允琛被季洋瘋一樣的舉動(dòng)給嚇著了，忙按住他的肩膀，用盡量平靜的語氣、盡量平常的態(tài)度，說道，“我們得去監(jiān)獄一趟，他們說，鯤鵬出了點(diǎn)事?！?/br>
“出了什么事？”季洋繼續(xù)問。

眼中的恐懼，在朦朧的夜里卻是如此明亮，明亮得直刺人的眼、直燒人的心。

林允琛真是心疼慘了，吞了好幾口唾沫，也不敢說出那不好的話來。

可……季洋早晚都要知道，不是么？

在現(xiàn)在說給他聽，總比等下他直接看到王鯤鵬的尸體，更仁慈些吧……

“被你猜中了……”林允琛把心一橫，緊緊抓住季洋的手，想要給他一些支撐。可說出的話，卻是一句比一句殘忍，“值勤獄警說，鯤鵬在牢房里撞墻自盡了。他們聽到動(dòng)靜就趕過去，但……還是沒來得及。在人已經(jīng)沒氣兒的情況下，還是送到了醫(yī)院搶救，醫(yī)院也是無能為力。鯤鵬姑姑聯(lián)系不上，而且鯤鵬留有遺書，就先通知了咱們?！?/br>
季洋微張著嘴，怔了好一會(huì)兒，最終，隨著無聲滑落的眼淚，重重跌坐在地上。

洋子，來生見……

所以，真的是來生么？

你就這么走了，就這么走了……

沒有尊嚴(yán)了，活著還有什么勁兒呢……

可我們不是說好了要一起玩兒到老的嗎？

你怎么能說話不算數(shù)呢……說好了一起玩兒到老，你卻拋下我先走了。漫長的余生里，我和誰去玩兒呢……

我和誰去打太極？和誰去遛狗逗鳥下棋，到誰家里去蹭飯呢？

你不是說過么，你說，洋子，我肯定一輩子陪著你啊……

洋子，咱倆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可你怎么能先死了呢……

鯤鵬，你向來說到做到的啊……這次為什么要食言？

你是我的偶像、我心目中的大英雄，你怎么能做這樣懦弱的事？

鯤鵬，死是逃避，死是懦夫的選擇，你為什么會(huì)這樣做？

你是打不倒的巨人，你曾把所有人踩在腳下，你不是懦夫，你是那樣強(qiáng)大，強(qiáng)大到讓我以為，這個(gè)世界終有一天會(huì)向你低頭?？赡恪瓰槭裁匆材茏龀鲞@樣沒出息的事呢……

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啊……

洋子，對(duì)不起，我是個(gè)懦夫……

我不配愛你。

生命中最深最重的愛戀，也終究抗不過尊嚴(yán)……

所以……這，就是理由么？

可我不能接受……

“我不能接受……我不能接受……”眼睛就像是收不住閥的水龍頭，一柱一柱的流著水?？墒钦麄€(gè)人，卻麻木得一點(diǎn)兒知覺都沒有。

他只覺得他不能接受，他只覺得……只要他不接受的事，鯤鵬都不會(huì)做的。

鯤鵬最怕他了，怎么敢違拗他的意思呢？

對(duì)！鯤鵬最怕他了，沒有他的同意，鯤鵬怎么敢死？

他不敢死的，不敢！

“允琛，我們快走！去醫(yī)院！沒有我的同意，鯤鵬不敢死！一定是他們弄錯(cuò)了，我也弄錯(cuò)了！鯤鵬沒有死，他沒有死！他可聰明了，他一定是想要越獄，所以才故意把自己弄醫(yī)院去的……”

“我們?nèi)フ宜覀儙退映鰜?！允琛，你幫幫我，我知道你能做到，你什么都能做到。你幫他逃出來，幫他逃出來好不好？他不愿意留在監(jiān)獄里，他不愿意留在那里！我真該死……之前怎么就沒想到呢……我真該死……”

季洋緊緊地抓著林允琛，眼睛里瘋狂的光芒，已經(jīng)不像是一個(gè)正常人。

林允琛的眼眶也紅了，猛地一用力，將季洋拽進(jìn)懷里，死死地抱著。

“我真該死……我怎么就沒想到他不愿意在那里呢……允琛，鯤鵬不愿意在監(jiān)獄里……我們?nèi)ゾ人?/br>
“我最相信你了……你幫我去救他……你一定能做到的……你現(xiàn)在還喜歡我啊，你什么都愿意為我做……”

“好，我們?nèi)ゾ人?。?/br>
最終，滿滿一肚子的勸說之言，就只變成了一句不理智的縱容。

“真的嗎？”季洋松開了林允琛，狂喜地看著他。

“真的。”林允琛覺得，自己可能也瘋了。所以此時(shí)，才能這般肯定地點(diǎn)頭。

“那我們快走！不要讓鯤鵬等久了！拖得久了就跑不了了……”季洋拉起林允琛就往樓下沖。

林允琛也就跟著季洋往樓下沖。

北方的春，夜深仍舊涼風(fēng)刺骨?？伤麄儌z都只穿著睡衣就沖了出來，站在大街上攔出租車，風(fēng)吹得睡衣瑟瑟發(fā)抖，自己卻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