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唱歌呢。

他低下頭勾起嘴角笑了笑，隨后又開始吃手里的面包。

六個人借著一點點剛升起來的酒勁開懷暢談，便不覺窗外冬深雪寒。

羅爾夫和馬庫斯又斗上了嘴，為了不殃及酒與食物，兩人站到房屋一角去“決斗”，結(jié)局自是在起哄與歡呼聲中扭打成了一團(tuán)。費恩直接撇開了面包，用勺子舀著煉乳吃，約納斯加入了魯?shù)虾涂ǘ鞯呐凭帧?/br>
“喂，”馬庫斯道，聲音比較大，寢室中所有人都安靜下來聽著，“你們說，戰(zhàn)爭明年會結(jié)束嗎？”

“我希望！我真不想在這里呆著了，”約納斯聳肩，“既然我們的經(jīng)濟(jì)都已經(jīng)恢復(fù)了，我覺得當(dāng)個職員或者工人之類的也沒什么不好。說實話，要我在這里進(jìn)行這么……這么殘忍的屠殺，我有點不安。我經(jīng)常會做夢，夢到那些被殺死的人?！?/br>
“我也是?！笨ǘ骼蠈嵔淮?/br>
費恩眨了眨眼，慢慢道：“可我們是軍人啊，除了執(zhí)行命令，沒別的選擇了。”

陡然間氣氛變得沉重，房間里一時只剩咀嚼食物的聲音。有人點起了一根煙，火柴聲短促而又清亮。

“那么凝重干什么??？”羅爾夫道，“快點打完仗，我們就都可以回去了不是嗎？這樣的日子不會太久的，很快就過去了！”“對啊對啊，”為了鼓舞大家的情緒，馬庫斯也站起來附和：“仗打完了我們就可以過安定的生活！到那時，我一定要成為一名非常、非常優(yōu)秀的廣播員！你們以后聽新聞就會聽到我的聲音。”

“天啊那太可怕了，還不如讓我聽空襲警報?！绷_爾夫哭喪著臉?！拔也恍拍阌惺裁锤雍陚サ哪繕?biāo)?！瘪R庫斯斜睨了他一眼。

羅爾夫摸了摸嘴唇上的小胡子，輕笑道：“是啊，我年紀(jì)比你們都大，回去之后該好好找個女人成家生孩子了?！?/br>
“我的話，還想回我老爸的工廠，老頭子年紀(jì)大了，我得幫他做事。”魯?shù)系馈?/br>
“我以為你倆的人生理想就是打一輩子牌呢?！瘪R庫斯調(diào)笑。接著卡恩喝了一口酒，慢悠悠道：“我啊，對這里的風(fēng)景看慣了，等沒有了戰(zhàn)火，我想做個詩人?！?/br>
“我cao？”約納斯夸張地張大了嘴，“詩人？不是吧”卡恩笑笑，從枕頭下取出一摞厚厚的稿紙。

“總要有人記錄下這個硝煙中的年代，還有我們，還有他們?！彼送皯敉膺?，盡管什么也看不見，唯有茫茫黑夜。

“省省吧，那時也不會有人緬懷我們的。”費恩低聲道，苦澀地笑了笑。

約納斯一拍他的肩：“好啦！”他站起身，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舉起叉子當(dāng)做話筒，字正腔圓地道：“我的夢想，是戰(zhàn)后回到柏林——”

“嫁人——”

約納斯露出吃了發(fā)霉面包一樣的表情，臉綠過之后又變得有些紅。費恩冷靜地拍了拍他的背，淡淡道：“好了好了，我們都知道了?！薄皩Π?，你不就該安心當(dāng)你的小媳婦兒？”馬庫斯笑道，末了還不忘吹個口哨兒。約納斯的臉變得更燙了，他坐回床上，吃下一塊熏rou，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側(cè)頭問旁邊的費恩：“費恩，你呢？你想過嗎？”

羅爾夫插嘴：“唉，費恩年輕有為，以后保不準(zhǔn)就是政府機(jī)要人員了?！?/br>
哪知費恩搖了搖頭。他沉默了一會兒。到如今，他一直如同浮萍漂泊，輾轉(zhuǎn)離亂，隨著周圍的局勢浮浮沉沉。原本他并不知道如何打算自己將來的路，此時雖亦無明確的規(guī)劃，但聽了其他幾人的心愿，他忽地覺得，一條模糊的通路，瞬間在眼前變得清晰。

他抬頭，眼中流轉(zhuǎn)著別樣的光彩。

“我——我要做原本的我自己，我要過屬于我自己的生活?！彼麍远ǖ?，字字鏗鏘，“我不要再被他人束縛，不再考慮他人的看法，我要去找真正屬于我的一切！倘若有什么我必須要承受的，那就來吧，我也決不會逃避！”他將拳頭放在心口，“只有它，才值得我追隨?！?/br>
“費恩……”約納斯一臉驚訝的表情。

如同才回過神來，費恩眨眨眼：“怎么了？”望見大家都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怎么了？你們說話啊？”

“你……你還是費恩么？你第一次說了這么多話。”羅爾夫道，隨即露出笑容。

費恩用手撫了撫腦后不聽話翹起來的頭發(fā)，露齒，做出了一個從未有過的燦然的笑：“可能因為喝得多了點兒，約納斯，再給我倒一點兒……對，好，夠了。”

他又呷了一口白蘭地，舉起手中的杯子：“我希望那一天，我們的愿望都會實現(xiàn)?！?/br>
羅爾夫與馬庫斯站起身，也舉起酒杯：“到那一天，不會有戰(zhàn)火與硝煙，沒有無意義的犧牲?！?/br>
所有人站起身，也舉起酒杯。杯子被六只熾熱的手握著，碰到一起，發(fā)出清越的脆響，久久回蕩。

“為了戰(zhàn)爭結(jié)束，為了和平！”

第49章XXIV.客廳

并不是每一個德國人，都如傳聞所說那樣皆是鼓吹屠殺的惡魔。

也并不是只有疲憊的小士兵，才會在剎那間閃出渴望和平的愿望。

諾亞放松平時繃緊的雙肩與脊背，很隨意地坐在沙發(fā)上，看著電視上一部祝賀新年的錄像。身邊的伊爾莎抱著兔子娃娃，嚼著糖塊給娃娃整理皮毛。格莉塔看著女兒，坐姿放松卻依然優(yōu)雅。

如果那個人在，也許會喜歡這樣的氣氛吧？

眼前浮現(xiàn)出那張精致的面容。

知道了他對自己的感情，卻并不排斥。只是不知道，要怎樣去面對。畢竟就算打著再冠冕堂皇的理由，這一切的因，都是他親手種下的。

那天晚上，原本是想以此來對他進(jìn)行懲罰。但之后，卻愈發(fā)地難以收斂。那個平日里冷若冰山的人，脆弱地哭喊著喘息著向他求饒，竟不知那些哀求與呻\吟將他綁得越來越緊……

掙不開放不下逃不脫的，到底該是誰？

被他疏遠(yuǎn)后，竟本能地還想去接近。今天的邀請被拒絕后，他居然會有一點失望。

但若是這樣，能讓他沿原本的軌跡生活下去，那么結(jié)局也算圓滿了吧。不知這樣，夠不夠抵消欠他的了？畢竟環(huán)環(huán)相扣，待他發(fā)現(xiàn)時，已欠他太多太多了。

他看向窗戶。拉著窗簾，就算沒有外面也只有一片漆黑。諾亞知道今晚軍營那邊會有聚會與狂歡，只是不知他……現(xiàn)在怎么樣？

“爸爸。”伊爾莎揉了揉眼睛，抱緊了小兔子，“我有點兒困了?！?/br>
諾亞親了一口伊爾莎的小臉：“再堅持一小會兒好不好？過了十二點就可以睡了?！?/br>
第50章XXV.軍營宿舍

“嗒、嗒。”

約納斯的手表上，指針劃過了那個大得有些愚蠢的羅馬數(shù)字“十二”。

但并沒有人為這一刻歡